傍晚的風,懶洋洋地吹著,帶著江南水鄉特有的、濕漉漉的潮氣。天還沒完全黑透,西邊的天空還掛著一抹被水汽洇開的、淡淡的橘紅晚霞,像打翻了的橘子汽水。宿羽塵開著那輛問界9,平穩地行駛在通往陸家彆墅的林蔭道上。
車裡悶得像個蒸籠。明明都初秋了,可這徽京的“秋老虎”餘威猶在,空氣又濕又熱,黏糊糊地糊在人身上。宿羽塵實在受不了,把駕駛座的車窗搖下來一半。帶著點土腥味和植物氣息的風湧進來,總算帶來一絲涼意,但也隻是杯水車薪。
副駕的沈清婉,這位自帶“移動空調”體質的冰美人,此刻也微微蹙著小眉頭,白皙的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她平時體溫就偏低,很少出汗,但今天這種悶罐子似的天氣,連她也覺得身上黏答答的不舒服。她沒說話,隻是默默把自己那邊的車窗也降了下來。更多的風灌進來,吹動她額前的碎發,才讓她緊鎖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些。
車窗外,徽京的街景在暮色中緩緩流淌。道路兩旁的路燈像是接到了無聲的指令,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昏黃的光暈在地上拖出長長的、不斷變幻的影子。車開了約莫二十分鐘,終於拐進了陸家彆墅所在的靜謐社區。
車子穩穩停在陸家那氣派的大門前。門崗的保安還是兩天前那批熟麵孔。他們一眼就認出了宿羽塵的車,臉上瞬間堆滿了笑容,其中一個領頭的快步迎了上來,隔著車窗就熱情地打招呼:
“哎喲!宿先生!您可算回來了!”那保安搓著手,語氣熱絡得像是見了親人,“您是不知道,我們家少爺這兩天在家,都快憋出犄角來了!一天能問八百遍您回來沒!念叨得我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宿羽塵搖下車窗,探出頭,忍不住樂了:“哈?不至於吧?你們陸大少看著也不像能坐得住的主兒啊?兩天不出門就憋瘋了?”他配合地聳聳肩,做了個“真拿他沒辦法”的表情。
保安嘿嘿笑著,一邊指揮同伴開門,一邊引著車子往裡開:“您是不知道,少爺那性子……閒不住!讓他老實待著,比讓他跑十公裡還難受!您快請進,快請進!”
車子駛入彆墅大門。庭院裡修剪得一絲不苟的綠植在傍晚柔和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精神,噴泉的水珠在晚霞映照下閃著碎金般的光。車子在氣派的彆墅主樓前停下。宿羽塵剛解開安全帶,還沒等他抬手,彆墅那扇厚重的實木大門就“哐當”一聲被從裡麵猛地拉開了!
門口站著的,正是陸傲。兩天沒見,他穿著件騷包的亮色t恤,頭發抓得有點亂,臉上帶著明顯的煩躁和……看到宿羽塵那一刻瞬間爆發的驚喜!
“宿總!啊不,羽塵!”陸傲一個箭步就躥了出來,眼睛亮得跟探照燈似的,直勾勾盯著宿羽塵,“你可算回來了!怎麼樣?事兒……都搞定了?”他語氣急切,那眼神,活像被關了兩天禁閉終於看到放風希望的哈士奇。
宿羽塵下了車,看著他那副樣子就想笑。他慢悠悠地從口袋裡掏出陸傲那台騷氣的定製手機,遞了過去:“喏,物歸原主。金鱗集團,還有坑你家的那個降頭師蘭提斯·薩拉,一鍋端了,全進去了。估計這輩子是出不來了。”他頓了頓,語氣嚴肅了些,“不過陸少,話得說前頭。何家那邊,尾巴藏得太好,目前還沒抓到他們直接參與的鐵證。這幫人陰得很,你和你家老爺子,往後還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防著他們再使陰招。”
陸傲一把抓過手機,手指熟練地劃過屏幕解鎖,臉上那點殘餘的煩躁瞬間被輕鬆取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嗨!這事兒我跟老頭子早就門兒清了!何濤那老狐狸,滑得跟泥鰍似的,這種臟活兒怎麼可能自己沾手?肯定撇得乾乾淨淨!”他嗤笑一聲,眼神卻冷了下來,“但這筆賬,我們陸家記下了!絕不會就這麼算了!”隨即,他又換上笑臉,拍著宿羽塵的肩膀,“羽塵,這次真得好好謝謝你!沒你,我家這關真不好過!以後有用得著我陸家的地方,儘管開口!隻要不違法亂紀,錢、人、路子,要啥給啥!”
宿羽塵笑著擺擺手:“陸少客氣了。這次主要是國安和軍方的同誌們在前麵衝鋒陷陣,我就是個敲邊鼓的。真要謝,以後遵紀守法,少給社會添麻煩就行啦。”他話鋒一轉,帶點商量的口吻,“不過眼下……還真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陸傲多精的人,眉毛一挑,立刻接上話茬:“調查何家?在商場上?”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沒錯!”宿羽塵點頭,眼神銳利,“何家能跟金鱗集團這種貨色搭上線,保不齊還勾搭著彆的臭魚爛蝦!我就不信他們手腳真那麼乾淨!隻要伸過爪子,就肯定留味兒!陸少你在徽京商圈根深蒂固,消息靈通,幫我們摸摸底?”
陸傲一聽是這事,胸脯拍得砰砰響:“包在我身上!老子正愁沒地方撒氣呢!放心,掘地三尺也給你挖出點料來!讓他們何家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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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宿羽塵像是忽然想起什麼,狀似隨意地問:“對了陸少,聽說何飛那小子……回徽京了?動靜不小啊?”
提到何飛,陸傲臉上的鄙夷簡直要溢出來了,他誇張地“嘁”了一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可不是嘛!那傻逼玩意兒!還t給我打電話,說什麼要請我吃飯,給他接風洗塵?我呸!他算老幾啊?真當自己是什麼人物了?離了他爹,他連個屁都不是!還想攀老子關係?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那嫌棄勁兒,仿佛沾上何飛的名字都嫌晦氣。
宿羽塵拍拍他肩膀,提醒道:“小心點,不光是他,還有他姐何薇。我這邊收到點風聲,何家最近可能要搞點大動作,沒準想上演一出‘王者歸來’呢?”
“王者歸來?”陸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之以鼻,“就他們?我看是喪家之犬滾回來舔傷口還差不多!內鬥得都快散架了,現在想回徽京這口鍋裡撈食?哼!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年月了!徽京,可不是十年前他們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徽京了!國家政策、市場格局,哪樣還容得下他們這種吃裡扒外的貨色?政府能答應?本地的爺們兒能答應?”
一直安靜旁聽的沈清婉,敏銳地捕捉到陸傲話裡的信息,清冷的聲音插了進來:“哦?陸公子這話裡有話啊?十年前……何家撤出徽京,莫非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故事’?”她那雙洞察人心的眸子看向陸傲。
陸傲對上沈清婉的目光,歪嘴扯出一個冷笑:“沈警官,這事兒您應該比我門清才對啊?十年前那場鬨得沸沸揚揚的‘龍科華夏’案,不就是他們何家的‘傑作’嗎?聯合外資,把咱們徽京幾家關係民生的核心企業股權,打包賣了個乾淨!差點把地方財政捅個大窟窿!最後還是中央緊急調撥專項資金才堵上的!您沒印象?”他語氣帶著憤懣。
沈清婉聞言,秀眉微蹙,仔細回憶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恍然:“龍科華夏……那件外資並購案?當時鬨得很大,我還在警校,確實看過相關報道。隻是……案子最後不是被判定為合法交易嗎?難道背後有何家的影子?”
“何止是影子!”陸傲聲音拔高,帶著怒意,“那就是何濤那老王八蛋一手導演的好戲!表麵合法合規,背地裡不知道使了多少陰招!坑了政府,肥了自己,拍拍屁股帶著錢跑了,留下一地雞毛和罵名!這種戳脊梁骨的事,也就他們何家乾得出來!您是不知道,當年被他們坑慘了的本地企業和家族,車載鬥量!這些人的怒火,可都憋著呢!他們何家想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回來?做夢!”
沈清婉冷靜地分析道:“陸少,話雖如此。但您彆忘了,咱們徽京現在的常務副市長……好像姓何?跟何家有些遠親關係?何家這次回來,會不會也借了這股東風?”
陸傲不屑地嘁了一聲,滿臉鄙夷:“我知道!不就一個姓何的常務副嗎?還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就憑這?能頂多大用?我敢說,有這層不清不楚的關係在,他這輩子都彆想再往上挪一步!就這點能量,在徽京這地界上,算個屁啊!”他語氣充滿了輕視。
沈清婉微微一笑,提醒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陸少,還是小心為上,彆輕敵。”
陸傲擺擺手,算是聽進去了:“行,知道了。不過說真的,何濤也好,何飛那草包也罷,在我眼裡都是廢物點心!蹦躂不出什麼大浪。”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有些複雜,語氣也沉了些,“倒是何薇那女人……哼,有點意思。不過嘛,等她能把她那個糊塗爹鬥下去,真正掌控何家再說吧!現在?還嫩點!”
又客套了幾句,叮囑陸傲注意安全後,宿羽塵帶著沈清婉和車裡那位沉迷《太鼓達人》的“保鏢”笠原真由美,驅車離開了陸家彆墅。9的尾燈消失在拐角,陸傲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眼神變得冰冷而銳利。他低頭看著失而複得的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飛快滑動,很快找到了黃楓的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接通了,那邊傳來黃楓懶洋洋、帶著點睡意的聲音,背景音很安靜,像是在醫院病房:
“喂?陸大少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您老人家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又缺錢花了?”
陸傲沒心情跟他貧嘴,開門見山,語氣帶著點幸災樂禍:“喂,黃楓,睡醒沒?跟你通報個‘好消息’,何家那個寶貝疙瘩——何飛,回徽京了!怎麼樣?有什麼想法沒?”
電話那頭明顯頓了一下,隨即響起黃楓帶著濃濃嘲諷的笑聲:“哈?何飛?就那個比我當年裝傻充愣時還要廢物的廢物點心?他回來了?哎喲喂~這下徽京可熱鬨了!可惜啊可惜,”他語氣一轉,帶著點惡趣味的遺憾,“可惜我那個‘好弟弟’黃驊不在了,不然讓這倆極品碰一碰,那場麵……嘖嘖,絕對精彩絕倫!年度大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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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傲也被他逗樂了:“拉倒吧你!黃驊那小子是陰險狡詐,但好歹有點腦子,會玩陰的!何飛跟他碰?那還不被黃驊玩得骨頭渣子都不剩,直接送進火葬場一條龍服務?不過,”他話鋒一轉,壓低聲音,帶著點誘惑,“哥們兒給你指條明路。何家這次,攤上大麻煩了!惹了不該惹的人!你這幾天幫我個忙,動用你黃家還沒散的人脈,好好查查,他們最近在圈子裡都搞什麼幺蛾子,有什麼動作……這說不定,是你們黃家重整旗鼓、東山再起的好機會!”
電話那頭的黃楓呼吸明顯一滯,沉默了兩秒,再開口時,聲音裡的懶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的興奮和凝重:“何家惹上大麻煩?行!我明白了!陸傲,謝了兄弟!這份人情我記下了!我這就安排人去查!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你!”他答應得乾脆利落。
“好!等你消息!”陸傲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又想起什麼,語氣輕鬆了些,“對了,你和柳詩瑤的婚禮到底定啥時候了?我這紅包可都準備好久了,就等著喝你們的喜酒呢!彆拖拖拉拉的!”
提到婚禮,黃楓的聲音明顯低沉下來,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和無奈:“唉……彆提了。原計劃是十一期間辦,可你也知道,我家公司現在……剛把黃驊留下的爛攤子收拾出點眉目,勉強算是回到正軌。我天天忙得腳不沾地,焦頭爛額,實在是……實在沒精力也沒心思去張羅婚禮的事。感覺……挺對不起詩瑤的,讓她跟著我耗著。”他語氣充滿了愧疚。
陸傲在電話這頭哼了一聲,毫不客氣地數落道:“哼!現在知道難了?早乾嘛去了?還不是你丫過去十年裝孫子裝得太投入,一退再退,把黃驊那混蛋慣得無法無天,最後搞出這麼大個爛攤子?現在知道擦屁股難了?活該!純屬自作自受!”
黃楓被懟得啞口無言,隻能長長歎了口氣,聲音更加疲憊:“是是是……陸少教訓得對,都是我自作自受……那就先這樣,我這邊還有點事,等何家那邊有消息了我第一時間聯係你。”
“行,掛了。”陸傲乾脆地結束了通話。
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忙音,黃楓握著手機,久久沒有放下。他坐在阿姨病床旁的椅子上,病房裡隻有心電監護儀規律的“嘀嘀”聲和窗外隱約傳來的城市噪音。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裡充滿了苦澀和自嘲。
“放縱黃驊嗎……”他喃喃自語,聲音低得隻有自己能聽見,目光轉向病床上沉睡的阿姨。老人家的臉色比起之前紅潤了些許,但依舊雙目緊閉,靠著呼吸機維持著生命。枯瘦的手指安靜地搭在潔白的被單上。“唉……這還不是老爹他當年……造下的孽嘛……”他長長地歎息一聲,聲音裡飽含著複雜的情緒——有對父親的怨懟,有對現狀的無力,有對母親的憤恨,還有一絲深藏的不甘。
他輕輕站起身,動作極其小心,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他俯下身,仔細地、輕柔地替阿姨掖好被角,將被單邊緣撫平,仿佛在進行一項無比神聖的儀式。做完這一切,他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黃驊母親沉睡的容顏,眼神複雜得如同窗外沉沉的暮色。病房裡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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