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推杯換盞和談笑風生中悄然流逝。桌上的戰鬥已近尾聲，最初的“餓狼撲食”階段過去，氣氛逐漸轉入更加鬆弛的閒聊模式。精美的菜肴依然琳琅滿目，隻是大家的筷子動得慢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彼此的身上，交換著這些年錯過的時光和故事。
何薇、林妙鳶、李莉、華欣這四個女人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時代，徹底打開了話匣子，嘰嘰喳喳，笑聲不斷。從職場上的奇葩見聞到生活中的雞毛蒜皮，從當年誰給誰傳紙條被老師抓包，到如今誰保養得最好、誰變化最大，話題跳躍得飛快，氣氛熱烈又融洽，仿佛有說不完的私房話。
而另一邊的“男士區”，畫風就有點不一樣了。
何飛明顯是喝高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剛才在宿羽塵那兒沒討到便宜，心裡憋悶借酒澆愁；還是他本身的酒量就真的這麼菜雞，幾杯昂貴的拉菲下肚，後勁兒一上來，整個人就徹底不對勁了。
他那張瘦削的臉漲得跟煮熟了的蝦子一樣紅，眼神渙散迷離，焦距都對不準了。說話時舌頭像是打了結，含混不清，還帶著濃重的酒氣。他左搖右晃，一把摟過坐在他左右的宋毅和魏成，胳膊死死箍著兩人的脖子，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了過去，噴著酒氣說道：
“小……小宋！我的好兄弟！我跟……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他聲音很大，試圖表現親昵卻顯得格外粗魯，“當年……當年在學校裡，就……就屬你跟哥最鐵！現在！你飛哥我！發達了！馬上就要……要正式接手何家這艘大航母了！當……當掌門人！”他拍著自己單薄的胸脯，拍得砰砰響，一臉“老子天下第一”的得意和炫耀，“你……你那個破售樓處的經理，甭……甭t乾了！沒前途！辭了！明天就來……來哥這兒報到！跟著你飛哥混！保……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開豪車！住彆墅！美女……美女大把抓！”他描繪著暴發戶式的美好未來，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宋毅臉上了。
宋毅一聽，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像探照燈！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到極致的笑容，身體努力在何飛的鉗製下往前傾，連連點頭，語氣激動得都快破音了：“真的嗎飛哥？！您……您沒逗我玩吧？我真能進何氏集團？那可是咱們徽京數一數二的大企業啊！我……我做夢都想去那種地方上班！光宗耀祖啊！”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平步青雲的未來。
何飛被這馬屁拍得渾身舒坦，大著舌頭，豪氣乾雲地繼續畫餅：“當……當然是真的！你飛哥我……一口唾沫一個釘！啥時候騙過你？想當年……要不是你……你小子總把作業借我‘參考’，哥……哥能順利畢業嗎？這……這都是情分！你明天……不！現在！現在就給你那破經理打電話辭職！明天……直接來何氏集團總部報到！哥……哥讓你當個部門主管！不比你現在求爺爺告奶奶賣房子強一百倍？！”他這“封官許願”簡直像菜市場買菜一樣隨意。
畫完宋毅的餅，他又艱難地扭過僵硬的脖子，眯著醉眼看向另一邊的魏成，噴著酒氣：“還……還有你！橙子！魏成的外號）我的好兄弟！”他用力拍著魏成的肩膀，力道大得魏成齜牙咧嘴，“哥……哥跟你說句實在話！以……以你小子這腦子！這智商！在大米公司當個破程序員？天……天天對著電腦敲代碼？屈才！太t屈才了！簡直是把航母當漁船用！”
他湊得更近，神秘兮兮又口齒不清地說：“來……來哥這兒！何氏集團！技術總監！怎麼樣？哥……哥讓你當！工資！翻三倍！不！五倍！年終獎……給你包個大紅包！房子車子……哥都給你安排上！怎麼樣橙子？願不願意……跟著你飛哥一起……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他揮舞著手臂，仿佛在指點江山，可惜身體不穩，差點從椅子上出溜下去。
魏成聽著這話，心裡要說沒點波瀾，那是假的。他現在的工作，薪水在普通人眼裡確實不算低，算是高級打工仔。但這兩年，ai發展的速度實在太嚇人了！公司裡已經有好幾個資曆比他老、技術也不錯的同事，因為負責的模塊被ai工具完美替代，悄無聲息地就被“優化”掉了。他雖然暫時安全，但誰能保證明年、後年，自己不會成為下一個？這種朝不保夕的焦慮感，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如果能抱上何家這棵參天大樹，得到一個穩定且高薪的位置，徹底解決後顧之憂……這誘惑太大了！
但是……他看著眼前醉眼惺忪、說話顛三倒四的何飛，心裡那點剛燃起的小火苗又被理智澆下去大半。
高中時，他、何飛、宋毅三個人確實好得能穿一條褲子，一起逃課去打街機，一起翻牆出去上網吧，甚至還真如何飛所說，有次在外麵吃大排檔跟小混混起了衝突，他和宋毅確實幫何飛擋了幾下。那份少年意氣，是真摯的。
可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人是會變的。何飛成了揮金如土的豪門少爺，自己隻是個普通的程序員。當年的情誼還剩下多少？酒桌上的醉話，能當真嗎？萬一明天他酒醒了，把今天說的話忘得一乾二淨，或者乾脆不認賬了，自己這邊要是傻乎乎地把工作辭了，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哭都沒地方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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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成推了推眼鏡，斟酌著用詞，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飛哥，你的好意……兄弟我心領了，真的特彆感動。可是……我聽說何氏集團的主營業務是國際貿易、大宗商品這些，跟我學的計算機、搞的編程……它不搭界啊？我去了……能乾什麼呢？總不能白拿工資不乾活吧？”他想聽聽何飛到底有什麼具體的打算，來判斷這話有幾分真。
何飛雖然醉得厲害，腦子倒還沒完全成漿糊，他用力拍了拍魏成的後背差點把魏成拍岔氣），大著舌頭解釋：“橙……橙子！這你就不懂了吧！老……老黃曆了！現在……現在是ai時代！懂嗎？ai！那……那什麼大模型，牛逼得很！分析數據……一個頂一百個！比……比人算得快多了！我們何氏……也要轉型！擁抱高科技！公司現在……就缺你這種懂技術的人才！頂尖人才！”
他努力瞪大眼睛，想讓自己的話顯得更有說服力：“我……我記得你小子！高中那會兒……數學競賽就拿獎！編程……更是牛逼！絕對是……是這個！”他艱難地豎起一個大拇指，“天才！不來幫哥……太浪費了！怎麼樣？乾不乾？”他再次發出邀請，眼神期待又渾濁。
魏成下意識地抬眼，飛快地瞟了一眼主位上的何薇。何薇正被林妙鳶一個笑話逗得前仰後合，笑得花枝亂顫，壓根沒往他們這邊看一眼，似乎對自己弟弟正在瘋狂挖人或者說撒錢）的行為毫不在意，或者說根本懶得管。
這下魏成心裡更沒底了。他定了定神，決定還是采用最穩妥的策略——拖字訣。他對著何飛，露出一個誠懇又帶著點為難的笑容：“飛哥，不瞞你說，你這提議……我真的很心動！真的！誰不想有個更好的發展平台呢？但我這人吧，性格比較軸，認死理。換工作這事兒，關係到以後幾十年的飯碗，不是小事。能不能……容我回去仔細琢磨琢磨？跟家裡人也商量商量？過幾天……等我考慮清楚了，再給您一個準信兒？您看行嗎？”他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達了興趣，又給自己留足了退路。
何飛此刻正被酒精和“兄弟情深”的情緒充斥著大腦，也沒多想，隻覺得兄弟做事穩妥，滿口答應：“沒……沒問題！應該的！考慮！必須好好考慮！哥……哥等你消息！”他用力摟緊兩人的肩膀，聲音忽然帶上了一點哽咽，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兄……兄弟！當年……要不是你倆……替我擋了那幾下……哥哥我……可能早就破相了！這份情……哥哥我一直記著呢！記在心裡！刻在骨頭裡！”
他醉眼朦朧地看著兩人，語氣異常“真誠”：“所……所以！你們放心！以後……隻要有我何飛一口吃的！就……就絕對餓不著你們倆！你飛哥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咱……咱講究！”他這番“真情告白”，配合著濃重的酒氣，倒是真有幾分唬人。
其實宋毅和魏成心裡都跟明鏡似的。何飛這人，能力嘛，在豪門子弟裡絕對是墊底的，乾啥啥不行，吹牛第一名，性格還特彆張揚，容易得罪人。但他們高中時還願意跟他玩，除了他家有錢，確實也因為何飛有這麼一個“優點”——他特彆記“情”。誰要是真幫過他，哪怕是很小的事，他能記很久，並且是真願意回報。這種“傻講義氣”的特質，在勾心鬥角的豪門圈裡，反而顯得有點……另類和珍貴。
宋毅和魏成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同樣的猶豫和掙紮。這就像一場賭博。賭注是自己的職業生涯和未來。是把寶押在這個看似不靠譜、但或許能帶給他們潑天富貴的酒肉兄弟身上？還是繼續待在現在雖然焦慮但至少安穩的崗位上？
何飛似乎覺得已經搞定了兩位“兄弟”，誌得意滿地又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然後晃晃悠悠地轉過身，將目光投向了從開始就一直很安靜、獨自品酒的葉琪。
他臉上的醉意似乎收斂了一點，但眼神裡的挑釁意味卻濃了起來，他提高嗓門，帶著點陰陽怪氣地說道：“誒～我說老葉！葉大少！今天兄弟我……夠意思吧？知道你心裡惦記著啥，特意把你叫來，讓你……嗯……如願以償了吧？那……咱們之間，是不是也該……談點正事兒了？”
這話一出，像是一盆冷水突然潑進了滾油裡！
包間裡原本輕鬆熱鬨的氣氛瞬間凝固！空氣仿佛都停止了流動，變得粘稠而壓抑。
正在說笑的何薇、林妙鳶、李莉、華欣，聲音戛然而止，齊刷刷地看了過來。就連一直扮演“背景板”、看似漠不關心的宿羽塵，端著酒杯的手也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耳朵顯然已經豎了起來。
葉琪的葉神風投，實力深不可測；何家突然回歸徽京，動作頻頻；何飛此刻又突然要跟葉琪談“正事”……這所謂的“正事”，牽扯的很可能就是動輒數十億甚至上百億的商業布局和家族博弈！由不得他們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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