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眾人轉移到了醫院八樓一間暫時閒置的小型會議室裡,開始細致地商議下一步“引蛇出洞”計劃的具體行動細節。
這間會議室不大,陳設簡單,白色的牆壁有些許汙漬,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消毒水和舊家具混合的味道。幾張普通的折疊椅隨意地擺放在中央的長條桌周圍。沈清婉最後一個進來,謹慎地回身將門鎖好,又側耳聽了聽外麵的動靜,確保這場秘密會議的談話內容絕對不會被任何外人偷聽了去。
笠原真由美率先開口,她環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將剛才在女廁所隔間裡偷聽到的王瑩與柳玲那番駭人聽聞的通話內容,幾乎是一字不差地、詳細地向大家複述了一遍:
“柳玲在電話裡,毫不避諱地直接稱呼王瑩為‘侄女’,用那種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指示王瑩先想辦法用手機播放一段錄製好的蠱笛低頻聲音,用來測試何氏父子體內的蠱蟲到底有沒有被徹底清除乾淨。”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冰冷:“柳玲的命令非常明確——如果測試發現蠱蟲還在,還能被聲音控製,那就按原計劃繼續進行操控;但如果發現蠱蟲已經被清乾淨了,這招失靈了,就立刻啟動備用方案,用她事先藏在身上的某種劇毒藥物,直接毒殺何氏父子,永絕後患!”
笠原真由美的語氣帶著明顯的厭惡:“更惡心的是,柳玲甚至已經在電話裡盤算好了何氏父子死後的事情,她打算讓對此毫不知情的何薇來接管何家的所有大權,並且……她極其無恥地威脅王瑩,說萬一事情不幸敗露,必須由王瑩一個人扛下所有的罪責,還用王瑩那個重病臥床的母親的醫藥費和後續養老問題作為赤裸裸的要挾籌碼!這聽起來根本就不是一個母親、一個姨母,簡直就是一個心理扭曲、極其惡毒的女人!”
眾人聽完這番複述,幾乎全都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臉上紛紛露出難以置信和極度不適的神情。畢竟在正常人的認知和道德底線裡,“虎毒不食子”幾乎是刻在基因裡的本能,可這個柳玲為了所謂的權力和財富,竟然能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如此毒手,這種完全喪失人性的做法,徹底衝擊了在場每一個人認知的下限,讓大家都感到一陣強烈的心理上的反感和生理上的不適。
沈清婉率先從這種壓抑的情緒中掙脫出來,打破了短暫的沉默,她的語氣異常凝重:“好了,情況大家都清楚了。現在,我們來分析一下,這個王瑩,接下來最有可能采取怎樣的行動?她會不會……就在今天晚上,趁著夜深人靜、防守相對鬆懈的時候,就對何氏父子下毒手?畢竟現在何氏父子剛剛‘病情反複’,還在加護病房裡,看起來是最虛弱、也是防守可能出現漏洞的時候,對她來說,今晚難道不是個很好的時機嗎?”
林妙鳶卻緩緩地搖了搖頭,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種超出常人的冷靜和分析力:“我個人覺得……她今天晚上大概率不會動手。如果我們要站在一個試圖完美犯罪者的角度去思考邏輯的話。”
她看著大家投來的疑惑目光,繼續解釋道:“你們想啊,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何家的管家,是何氏父子身邊最親近、最信任的人之一。在這個風口浪尖、所有人都高度警惕的時刻,她如果頻繁地、不合時宜地接近病房,一旦何氏父子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什麼事,她的嫌疑無疑是最大的,這簡直就是主動往槍口上撞,自投羅網嘛!如果我是她,我肯定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選擇一個更隱蔽、更不容易引起彆人懷疑的時機再動手。”
安川重櫻聞言,眼睛一亮,立刻順著林妙鳶的思路問道:“妙鳶姐姐,那按照你的推測,她最有可能選擇在什麼時候動手?難道是……明天的早餐或者午餐時間?畢竟作為管家,給主人送飯是最合理、最不會引人注目的接近方式了。”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林妙鳶讚賞地點了點頭,語氣非常肯定,“那個時間段下手,堪稱完美。而且……我還有一個更大膽的猜測——”她稍微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眾人,“如果我是王瑩,為了最大限度地洗清自己的嫌疑,我甚至會……選擇給自己,以及毫不知情的何薇,也同時下毒!”
這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在會議室裡激起了巨大的波瀾!眾人都愣住了,連一直抱著胳膊沉默觀察的笠原真由美都不由得向林妙鳶投去了驚訝和讚賞的目光,她笑著說道:“誒,妙鳶老妹,你這個想法……倒是相當新穎和大膽啊。可是……你為什麼會覺得她敢這麼做呢?她難道就不怕掌握不好劑量,誤傷了自己,或者真的把何薇給毒死了嗎?那樣的話,柳玲絕對會讓她生不如死吧?”
林妙鳶笑了笑,耐心地向大家解釋這其中的邏輯:“這正是她計劃中可能最高明、也最狠毒的地方!你們想,如果隻給何氏父子下毒,那麼作為唯一經手食物、負責送飯的她,自然會成為第一嫌疑人,所有的調查矛頭都會瞬間指向她,她根本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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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鋒一轉:“可如果……她自己和何薇也‘不幸中毒’,而且症狀看起來還挺嚴重,那麼整個事件的性質就完全變了!到時候,我們的調查方向,很可能就會被誤導,變成‘醫院食堂被人做了手腳’或者‘有神秘高手潛入醫院,想要一次性毒死何家所有人’。她就能完美地把自己從嫌疑人的位置上摘出去,搖身一變,成為值得同情的‘受害者’之一!”
林妙鳶的眼神變得深邃:“而且,隻要她事先準備好解藥,或者確保自己和何薇中的毒劑量較輕,能夠被及時搶救過來,而死的隻有何氏父子……那麼到時候,所有人隻會覺得是何氏父子運氣不好、體質太差、沒扛過去,而絕對不會懷疑到她這個‘同樣受害’的管家頭上。這一招,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既能達到目的,又能完美隱身。”
天心英子聽到這裡,可愛的小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她還是有些不解地問道:“可是……妙鳶姐,這樣做風險也太大了吧?簡直就是刀尖上跳舞啊!萬一……萬一她下毒的劑量哪怕出了一丁點差錯,何薇小姐真的因此出了生命危險,那柳玲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而且……王瑩的母親不是還在柳玲手裡攥著嗎?她真的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背叛柳玲嗎?”
天心英子說著說著,突然自己瞪大了眼睛,仿佛想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可能性,但她隨即又搖了搖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會冒出這麼黑暗的想法:“難道……難道說……她其實是想……通過殺死何薇,來報複和控製著她的柳玲?可……可這對她自己又有什麼實質性的好處呢?柳玲隻會更加瘋狂地報複她吧?”
林妙鳶看著天心英子那逐漸變得清晰的思路,讚許地笑了笑:“英子,恭喜你,你的思維越來越敏銳了,已經開始能想到這一層了。沒錯,你推測的方向很可能就是真相。柳玲自以為用王瑩母親作為人質,就能完全掌控王瑩,讓她對自己唯命是從。但她忽略了一點,或者說,她低估了一個被逼到絕境的人的反抗意誌——”
林妙鳶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如果王瑩自己想明白了,一旦事情敗露,就算她按照柳玲的要求,一個人扛下所有罪責去坐牢甚至被判死刑,為了永絕後患、防止她母親將來有可能說出什麼,柳玲也百分之百會毫不猶豫地殺死她母親滅口!那麼,到了那一步,王瑩還有什麼理由繼續乖乖聽柳玲的話呢?在這種情況下,她唯一的一線生機和活路,就是想儘辦法徹底擺脫柳玲的控製,甚至……反過來狠狠地報複柳玲。而沒有什麼,比殺死柳玲最為看重、一心想要扶持上位的女兒何薇,更能刺痛和報複柳玲的了。”
安川重櫻忍不住插嘴道,語氣帶著驚訝:“妙鳶姐,所以你的意思是,王瑩現在很可能已經有了反水和自救的念頭,她打算通過殺死何薇來重重地報複柳玲,同時還能利用‘同時中毒’這一點來洗清自己的嫌疑,為自己爭取一條活路?”
“恐怕……事實的真相,八九不離十就是這樣。”林妙鳶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對人性的複雜感慨,“而且你們想想,如果她的戲演得足夠逼真,把自己完全偽裝成一個也被幕後黑手迫害的、無辜的受害者,那麼等到柳玲最終被抓,她反而可以以‘被脅迫者’的身份為自己脫罪,甚至很有可能獲得法律的輕判。”
宿羽塵卻搖了搖頭,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可是……我看王瑩剛才在走廊裡的那副表現,眼神慌亂躲閃,舉止僵硬不自然,演技明明很差啊!就她這種心理素質和表現,怎麼可能騙得過我們這些人的眼睛呢?”
林妙鳶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老公啊老公,你這可是典型的慣性思維。那是因為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身經百戰’,見過各種大風大浪和牛鬼蛇神?對於偽裝、謊言和細微的破綻自然格外敏感。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一個看似不會演戲、心理素質很差的人,為什麼能在何家隱藏身份、當了十幾年的臥底管家,卻至今都沒有被人發現任何端倪呢?”
她看著宿羽塵若有所思的表情,繼續說道:“這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她的演技,恐怕遠遠超出了我們表麵的判斷。剛才她在走廊裡表現出來的那種慌亂和僵硬,極有可能……是她故意裝出來,表演給我們看的!目的就是為了降低我們的警惕心,讓我們誤以為她是個沉不住氣、很容易暴露的蹩腳角色,從而對她放鬆戒備。”
宿羽塵恍然大悟,連忙追問道:“可……可她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如果我們早就盯上她了,覺得她不對勁,她就算裝得再像,也沒什麼用啊!等等……妙鳶,你的意思是……她除了下毒之外,很可能……還留著其他的後手?”
林妙鳶鄭重地點了點頭,眼神變得無比銳利:“我猜,她手裡極有可能還偷偷藏著最後一隻……或者一批蠱蟲!這隻蠱蟲,就是她最後的護身符和底牌。一旦她的行動被我們當場識破、無法抵賴,她就會找準一個機會,迅速將這隻蠱蟲自己吞下去!然後立刻裝作一副被人用蠱蟲控製、身不由己、意識模糊的可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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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更深的謀劃:“到時候,法律在審判她的時候,就會不得不考慮到‘被脅迫’、‘被控製’這個重大減刑因素。那麼最終的判決,大概率雖然還會定她故意殺人罪,但量刑會極大減輕,可能隻需要坐三年五載的牢,就能出來了。”
“而且,”林妙鳶補充道,“她隻要在法庭上一口咬死柳玲才是幕後真凶,自己隻是被控製的傀儡,再適時地拿出一些她可能早就偷偷準備好的、對柳玲極其不利的‘證據’——比如某些經過剪輯的通話錄音、偽造的轉賬記錄等等——法院基於這些‘證據’,肯定會重判柳玲!”
她的目光掃過眾人,說出最終目的:“更重要的是,彆忘了,她是何家十幾年的管家,深得信任,很可能掌握著何家很多不為人知的隱秘財產密碼和海外賬戶信息!等她坐完牢出來,完全可以悄無聲息地去取走這些隱藏的巨額財物,到時候,她和她的母親,下半輩子就能遠走高飛,徹底衣食無憂了。這才是她真正的、完整的計劃!”
這番話一出,會議室裡頓時陷入了一種可怕的沉默,眾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被這個計劃的狠毒和周密程度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沈清婉率先從震驚中回過神,她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師……師妹,你是不是……把人性想得過於黑暗和複雜了?這種一環扣一環、算計到骨子裡的計劃,沒有經過長時間的精心策劃和極度冷靜的頭腦,根本想不出來吧?而且……而且剛才真由美姐不是說,聽見王瑩在廁所裡自言自語,說什麼‘為了母親’、‘彆無選擇’之類的話嗎?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被柳玲完全掌控、無力反抗的死士,而不像是一個能有如此深沉心機的策劃者啊……”
江祖平卻摸著下巴,沉吟了片刻,開口支持林妙鳶的觀點:“我倒覺得……妙鳶分析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相。你們仔細想想,柳玲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眼睛不眨地下手除掉,她的承諾和保證,怎麼可能靠得住?信用值根本就是零!”
他環視眾人,繼續說道:“一旦王瑩失手被抓,柳玲為了防止自己最大的秘密被泄露出去,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在第一時間殺死王瑩的母親滅口!這個結果,王瑩隻要稍微有點腦子,就一定能想得到。在這種情況下,她為了給自己和母親謀求一線生機,暗中策劃這麼一場驚天逆轉的大戲,也就完全說得通了。這不是人性醜惡,這是絕境下的自救。”
宿羽塵還是有些疑惑,他回想著王瑩的樣子:“可是……她剛才在走廊裡那副鬼鬼祟祟、心神不寧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真的緊張和害怕啊?真的能裝得那麼像嗎?”
“或許……那裡麵確實有幾分真的緊張,”林妙鳶解釋道,“但更多的,絕對是刻意表演出來的偽裝。她需要讓我們形成一種‘這個女人心理素質很差,沉不住氣,容易暴露’的先入為主的印象。這樣,我們才會在潛意識裡放鬆對她的警惕,覺得她不過如此,翻不出什麼大的浪花來。可實際上,她心裡比誰都清楚,自己每一步該怎麼走,才能最大限度地增加活下去的幾率。”
就在這時,安川重櫻突然輕輕地笑了起來,語氣變得輕鬆了許多:“可惜啊可惜,她千算萬算,計劃得再周密,也絕對不會想到,現在有一個能夠完全隱形的式神,正寸步不離地跟在她的身邊吧?莎雪一直處於隱身狀態監視著她,她的一舉一動,甚至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在我們的實時監控之下。如果真相真的像妙鳶姐姐推測的這樣,那麼她恐怕很快就要露出馬腳了。我們剛才,差點就被她那精湛的演技給騙過去了呢。”
眾人聞言,想象了一下王瑩自以為天衣無縫實則全程被直播的場景,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會議室裡原本凝重壓抑的氣氛瞬間緩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