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哪怕外頭已經傳來各種人說話和走動的動靜。
時不時還能聽到孩子們呼啦啦跑過去的歡呼跑跳聲。
但薑琴的眼睛根本睜不開。
哪怕顧一寶過來直接撲到她身上,她也隻是悶哼一聲,手攏著兒子壓根兒沒完全清醒,嘴裡呢喃了一句:“等媽媽起來……”
一句話剛說了一半,人就又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顧一寶還沒見過媽媽這樣虛弱無力的樣子。
哪怕是媽媽剛生完弟弟妹妹回家的時候,也比現在要精神好多呢!
他一個五歲多的小孩兒,平時再怎麼樣成熟懂事,也還是小孩兒。
尤其是昨天聽喬建國說起他媽媽的事情。
喬建國剛出生,他媽媽就去世了。
自然那也沒見過他去世之前的樣子。
但他沒見過,也不妨礙彆人在他耳邊提起來。
有的是純粹嘴碎,這種人就喜歡抓著孩子說“喜歡爸爸還是媽媽”或者是“你媽媽生了弟弟就不喜歡你了”這種話。
對喬建國自然也不例外。
喬建國從記事起,就一直有很多人在他麵前惋惜地提起去世的媽媽,滿口都是他媽是為了生他才走的,讓他不能忘了親媽之類的話。
這都算是說得溫和委婉的。
或許是因為說那些話的人也隻是鄰居。
真正和喬建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說得更直接。
當時喬建國的媽媽去世了,但喬建國才剛出生,喬文斌又是這個職業,不可能24小時守在孩子身邊,完全把孩子托付給戰友的妻子,也不現實。
營裡根據實際情況,批準了讓喬建國的親姥姥留下來幫忙帶孩子的申請。
喬姥姥原本是來照顧女兒生孩子,順便伺候坐月子的。
沒想到,這一來,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一開始,喬姥姥的確是幫了喬文斌很大的忙,也把孩子帶得很好。
但等到喬建國一點點長大,開始會走路會說話,逐漸就有人給喬文斌介紹對象了。
喬姥姥仿佛才意識到,這個女婿有多搶手。
當時喬姥姥就提過讓自己小女兒嫁過來的想法。
但被喬文斌拒絕了。
這又不是建國以前,什麼妹妹嫁給姐夫之類的事情,喬姥姥能提出來,喬文斌乾不出來。
更何況,他一直都是把妻子的娘家妹妹當自己妹妹一樣看待,更不可能對她產生什麼想法。
拒絕了一次後,喬姥姥也沒再提起。
喬文斌也以為丈母娘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後來幾次相看都因為孩子哭鬨沒成。
喬文斌還以為,孩子是單純不喜歡那幾個女同誌。
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才知道,原來這兩三年裡,喬姥姥一直在跟孩子說他媽媽的事情。
如果隻是說他媽媽生前的性格,經曆,那喬文斌也樂見其成,他也不願意讓孩子就這麼忘了生他的媽媽。
但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喬姥姥竟然還孩子說的都是他媽媽去世之前的慘狀。
甚至還把當時產房裡血呼刺啦的樣子都給描述了一遍。
根本就沒顧忌到當時喬建國才隻有三四歲歲。
喬文斌後來找了個理由把丈母娘送回了老家,但也從此絕口不提要找續弦的話,就這麼過了這幾年。
當然了,這裡麵很多事情,喬建國是不知道的。
他也以為自己早就把小時候姥姥說的那些事情都給忘了。
結果昨天可能是因為他爸爸相看的事情,他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忘記。
因為自己對孫阿姨產生了好感,當初姥姥說的那些話,一遍一遍地在他腦海中回響。
喬建國無法自控地對沒見過的媽媽產生了愧疚。
他沒辦法跟彆人說。
就隻能跟好朋友說。
當時顧一寶聽的時候,雖然也覺得很嚇人,但他的關注重點還是在自己的好朋友身上。
但現在,一看媽媽這樣臉煞白,身體虛弱得像是根本起不來的樣子,顧一寶一下子就想起昨天喬建國說的話。
當即心裡一慌,嘴巴一癟,眼眶裡瞬間就急出了點了淚花:“媽媽,你沒事吧?你醒醒……”
顧兆聽到動靜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
趕緊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孩子。
手輕輕捂住了顧一寶的嘴:“噓,媽媽昨天睡得晚,一寶乖,彆吵媽媽休息。”
隻是睡得晚?
顧一寶抽抽搭搭:“媽媽沒事?會醒過來的對嗎?”
顧兆簡直哭笑不得。
“當然能醒,所以現在彆吵醒媽媽,走,爸爸帶你去洗漱吃飯。”
薑琴完全沒醒,耳邊傳來丈夫和孩子的聲音,她眼睛都沒睜開,隻含含糊糊問了一句:“一寶怎麼了?”
隱隱約約仿佛是聽到顧兆的聲音:“……送孩子去……你先睡……放心……”
雖然沒完全聽清,但僅僅一句“放心”,薑琴繃緊的神經瞬間就放鬆下來。
很快就陷入了酣睡。
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中午十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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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起來的時候,薑琴的腦子都跟漿糊似的。
看著黑乎乎的臥室,恍惚還以為天還沒亮。
直到聞到外麵傳來飯菜的香味和外頭路過鄰居說話的聲音,她才終於反應過來,不對。
顧兆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就看到她一臉懵地左右轉著腦袋到處看。
估計是睡懵了。
看起來有種天真的稚氣。
顧兆眼神一軟:“醒了?剛好起來吃午飯。”
捕捉到關鍵詞,薑琴一拍腦門:“我一覺睡到中午了?!”
又趕緊掀開被子起來:“一寶今天育紅班和小學要學農,我昨天給他準備的憶苦飯和饅頭……”
她根本沒惜力,一巴掌拍下去,腦門直接紅了一塊,掀被子起來的時候,又手忙腳亂,穿著襪子的腳都纏在了被子裡。
看得顧兆是好氣又好笑,上前拉開了被子,又揉了揉她的腦門:“你彆著急,憶苦飯,饅頭和水壺我都讓一寶帶上了,沒拉下。”
聞言,薑琴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等終於起來,刷了牙洗了臉,她才逐漸從剛起床時暈頭轉向的狀態中恢複過來。
吃著名為午飯其實是早飯,她忍不住對顧兆苦笑了一下:“以後還是不能這麼熬夜,年紀大了,身體實在是吃不消。”
想想以前上學的時候,她也有過為了早點看完淘到的畫本和書籍而熬大夜的情況。
第二天照樣能七八點起來,洗把臉就跟沒事人一樣。
哪會像現在這樣,熬一夜,第二天直接腦袋重逾千斤,眼球也感覺一鼓一鼓的,渾身都不舒服。
顧兆一邊拿過早就準備好的熱毛巾,給薑琴敷眼睛,一邊捏了捏她的手臂。
“你才剛二十出頭,不是年齡的問題。”
“嗯?”熱毛巾捂著眼睛,薑琴舒服地慨歎一聲,微微仰起頭,看不到顧兆,隻嘴裡一聲疑惑的聲音。
顧兆:“從明天早上開始,我帶你每天出門晨練。”
薑琴:“啊?”
她一下拿掉眼睛上的毛巾,抬頭看著顧兆無比認真的眼神,頓時頭皮一陣發麻。
事實上,這不是顧兆心血來潮。
就算沒有今天薑琴這番話,他也打算帶著薑琴鍛煉身體。
還有顧一寶。
以後等顧淼和顧焱長大了,他也想帶著他們一起鍛煉。
他一直沒忘記,在閨女的心聲裡,自己是沒能活到老的。
如今雖然看起來命運已經更改了,但未來誰也說不準。
薑琴身高到他的下巴下麵一點,但體重卻隻有一百斤出頭。
在老家穿著厚實的棉襖,看起來都是細細長長一條。
更彆說如今在葫蘆島上,整日穿著輕便寬鬆的襯衫。
有時候風吹起來,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像是要隨風飄走了一般。
哪怕顧兆知道薑琴有本事有才華,等國內稿費全麵放開,她肯定能靠寫作掙到足夠她和孩子們生活無憂的稿費。
但顧兆還是不可抑製地擔心,如果自己未來還是如閨女心聲中提到的一樣,意外去世了,那妻子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該怎麼生活呢?
留下足夠的錢財,安排能照顧好她們的親友,這些都是外在的保護。
在顧兆看來,關鍵時刻最能保護自己的隻有健康的身體。
如果真的遇到了突發意外,身體不夠健康,體力不夠好,或許都撐不到彆人來救自己。
今天看薑琴熬了一晚後,狀態就這麼糟糕,就更加堅定了顧兆的想法。
他一錘定音。
在鍛煉身體這件事上根本沒有給薑琴拒絕的機會。
好在,薑琴也就是最開始有些驚愕。
但很快,她自己也知道,這是為她好。
雖然很不想鍛煉,到底還是點了頭。
不過還是補充了一句:“還得帶上一寶一起鍛煉。”
顧兆自然點頭:“行,就從明早開始。”
正在體驗學農的顧一寶突地身體一抖。
邊上的喬建國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再看看頭頂的烈陽:“顧鑫,你冷嗎?”
顧鑫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也有些奇怪。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回到了剛才兩個人說的事情上。
“……禮拜天你為啥不跟我一起去趕海?之前不是說好了嗎?”
顧鑫現在在葫蘆島上最好的朋友就是喬建國。
去趕海這麼有意思的事情,自然也不會忘記帶上自己的好朋友。
一早就邀請了他。
當時喬建國還很期待呢。
喬建國抿了抿唇,表情有些複雜。
“我爸這個禮拜天要帶我去孫阿姨家拜訪。”
現在都是單休,不管是孫父和孫家大哥工作的罐頭廠,還是喬建國的爸爸,都是禮拜天才有空。
當然了,喬文斌是軍人。
要是有任務的時候,休息時間就完全不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