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才算是說中了方怡的心裡去了。
她雖然嘴上不說,但她心裡也的確覺得,這個新來的臨時乾部是在用水彩投機取巧,吸人眼球。
也就是仗著大家對水彩畫不太熟悉,才能有這樣的效果。
彆的不說,光是以她自己的審美來看,這板報上的畫像就有好幾處需要修改的細節。
扶著方怡的鄰居嫂子看了眼周芸,又看看方怡的肚子,到底還是開口說了一句:“同誌你彆說了,人家這都畫好了,就算是投機取巧,那也是人家的本事,方怡同誌還懷著孩子呢,你彆氣著她。”
鄰居嫂子生過孩子養過孩子,最知道懷孕期間,是受不得氣的,尤其是方怡這胎本來就懷得不安穩。
事實上,在來之前,她就已經勸過方怡不要來了。
彆的不說,昨天還下雨呢,今天也沒什麼陽光,地上濕噠噠的,萬一滑那麼一下,這不出大事了。
等到了這裡,看到那麼多人,鄰居嫂子就更後悔了,後悔不該由著方怡的性子,讓她來湊這個熱鬨。
要是真出什麼事,方怡自己身體的損傷是一回事,她這個扶著人來湊熱鬨的鄰居也免不了被方怡的男人責怪。
真是吃力不討好,何苦呢!
本來就煩呢,現在還有人來添油加醋。
鄰居嫂子扶著方怡的手都更用力了點。
生怕她一個沒站穩就摔了。
周芸既然心裡有自己的小心思,就得有唾麵自乾的覺悟,對著這明顯有點不滿的話,她也隻是笑笑。
“我也是替方姐不值嘛。”她看了眼板著臉沒說話的方怡,眼珠一轉“方姐,你放心,等你生完孩子要回崗位的時候,我肯定給你投支持票。”
這話一出,方怡心裡一抽,臉色瞬間更不好看了。
現在的單位都是鐵飯碗,彆說是正式員工了,就是很多臨時工,隻要不犯錯,都能乾一輩子,隻是沒編製而已。
什麼情況下,能出現需要員工投票的情況。
一般就是原本的崗位上有更合適的人了,需要把一些不適合這個崗位的人調崗到其他部門去。
說得好聽一點,那是把合適的人調到合適的崗位上去做合適的工作。
說得不好聽一點,不就是把人給踢了。
方怡在的宣傳口在婦聯的地位不算第一等,但也算是前三了。
宣傳口是婦聯對外的窗口,工作體麵,同時又不需要像調解一線的同事一樣,需要麵對一些撒潑打架的婦女同誌,有時候還是被鬨事的婦女同誌撓一爪子。
方怡是很滿意這個工作的。
其他那些不在婦聯工作的軍屬滿口誇讚也就算了,方怡隻當她們根本不懂宣傳口乾部應該有的能力。
沒想到,現在連婦聯內部的同事都一副方怡要保不住這份工作的態度。
方怡心裡一陣翻滾。
板報上那紅豔豔的水彩畫,此時都仿佛化作了一把把鮮紅的利刃,往她心口上戳。
每一把都在說她不如彆人。
她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頭,一股強烈的不忿衝擊著她的大腦。
周芸的眼尾餘光都能看到,她的腳尖都往前伸了伸,眼看就要忍不住往前擠,周芸沒說話,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興奮。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人群內圍突地傳出一陣清脆的朗讀聲。
“葫蘆島上最美好的時光是清晨。天色微明的時候,我總是會在隱約的日光中醒來一下,然後繼續安心睡去……”
方怡最開始腦子暈陶陶的,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在說什麼。
但很快,朗讀的人話鋒一轉。
“這是一群如白鴿一般自由的人,在清晨微冷的日光中,撲棱棱地飛向未知的未來,後來毛丫才告訴我……”
“毛丫”兩個字一出,圍觀的眾人才終於從前麵短短幾句話營造的氤氳氛圍中回過神來。
“毛丫!是毛丫!”
“就是那個領隊去培訓的女同誌吧!”
“對,我男人跟她男人關係還不錯呢,聽說她男人之前還不太同意她去培訓來著。”
“為啥?”
“還能為啥,她家有三個孩子呢!”
“嘖。”
也是從這一句開始,文章從開頭的浪漫慵懶,突然轉向了現實又殘酷的一麵。
去參加培訓的七個軍嫂,並不都是毛丫這樣有養殖場工作經驗的。
或者,更準確地說,除了毛丫,其他六個人都沒有養殖場工作經驗。
其中還有何婉晴這樣,本身有點潔癖,日常生活講究情調的人。
理所當然的,這群人在養殖場培訓的過程當然也不會是一帆風順。
板報上的文章從她們出發前的意氣風發開始寫。
寫碼頭上後勤主任對她們一行人的殷切叮囑,寫輪渡開動後,碼頭上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的送行人,寫參加培訓的軍屬們亮晶晶的眼神和對未來半個月培訓生活的期待。
文字簡練,卻觸動人心。
看的周圍看熱鬨的軍屬們都心裡熱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