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無極也默然不語,明哲更是沉默寡言。張叔夜引眾前往廂房用飯,眾人圍著圓桌坐了下來。
張叔夜起身為眾人倒茶,坐下後,笑道:“明遠、無極、明哲,你們如今也長大成人了。哪知為人父母的苦心,如今在我大宋,能合家團聚乃是一件幸事和喜事。明遠和無極在終南山,你們時常下山去京兆府,也常聽老種將軍提及西軍中的故事,多少妻離子散,多少孤兒寡母,都因為邊關戰事而痛心疾首。多少年來,東京人家都合家團聚盼望中秋佳節,可你們如何明白那失去親朋好友者心中的苦痛。明哲遠在恒山,地處遼國境內。雖說‘澶淵之盟’後,並無戰事,但邊關小打小鬨也不可避免。千千萬萬大宋子民都期盼合家團聚在中秋佳節。你們如今有此機會,為何拒之千裡,置若罔聞?如若執迷不悟,悔之晚矣。須知時光如梭,歲月不居。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人,誰還沒有個青春,年輕時候難免犯錯。那是上一輩的錯,如何要懲罰你們這一輩?你們理當給父母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才是,千錯萬錯,父母把你們帶到人間來,便沒有了錯。為人處事,當以‘忠恕’二字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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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落地,張明遠看了一眼明哲,又瞧了一眼費無極。費無極和明哲也看向張明遠,三人不約而同,對視一番,低下頭去,心中還是怒氣未消,難掩悲傷之情。
張伯奮問道:“父親,何謂忠?”
張叔夜道:“忠君愛國,忠貞不渝,忠心耿耿,忠臣良將。這便是忠!男子漢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當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如若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人神共憤,天理不容。”
張仲熊問道:“父親,何謂恕?”
張叔夜道:“孔夫子早已說過,孟夫子也提及過。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便為恕。寬恕,饒恕,皆是此意。如若耿耿於懷,隻會痛不欲生。這長壽秘訣,恐怕就是忠和恕。從一而終,便是忠。以德報怨,實為恕。”
聽了這話,張明遠、費無極、明哲雖說心中依然沒有放下仇恨,但早已沒有在少林寺時那般痛不欲生了。張叔夜這一番話,令三人茅塞頓開,不在話下。
張明遠道:“大人所言所語,令人佩服。其實我等讀過不少孔孟之道,何嘗不知其中道理。隻是此些道理,勸慰彆人容易,說服自己卻難上加難。畢竟‘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費無極道:“還有王安石所言‘不畏浮雲遮望眼,隻緣身在最高層。’”明哲樂道:“這兩句雖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此時此刻,恐怕不合時宜。”
張叔夜道:“這又何妨,人生在世,曆來如此。如若一件事不發生在自己身上,便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惟有禍及自身,才會拍案而起。”
張伯奮點了點頭,笑道:“不錯,這便是世人不懂未雨綢繆的道理。”
張仲熊不以為然,道:“我看未必,大唐陳子昂所言極是,正道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有些事不可胡思亂想,自尋煩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若未雨綢繆的如同草木皆兵,難免興師動眾,勞民傷財。”
張明遠拱手道:“我們釋然許多,就不必耿耿於懷了。中秋佳節即將來臨,我也該回去了。”
費無極笑道:“我們還要在東京買些禮物帶回去,不辭而彆,讓師父擔驚受怕,眼下想想看,真是不懂事。”
明哲拍了拍腦門,歎道:“可不是,我家師父又要嘮叨了,我不該不辭而彆。”
張叔夜哈哈大笑,站起身來,笑道:“你們不必如此,你們看誰來了。”眾人轉過身,驚訝萬分,但見李長安、玄空、惠鬆、道空早已站在門口。
張明遠、費無極、明哲大吃一驚,齊聲叫道:“張大人,你真是神仙中人。”
李長安道:“我等自然放心不下,與張叔夜大人有飛鴿傳書。你們下了山,我們猜想你們會抵達東京。果然飛鴿傳書,得知你們在此。”
費無極走出門外,四處看了看,回過頭問道:“青城山掌門人呢?”張明遠也問道:“張員外如何沒來?”
玄空道:“他們留在少林寺,要聽空遠大師教誨。”李長安歎了口氣,道:“你們果然不願諒解他們,還不肯相認。”
張明遠喃喃道:“一時半會,不可接受。”費無極點了點頭,歎道:“我希望他們也釋懷。”
明哲見到惠鬆和道空,低下頭。惠鬆道:“師弟不必如此,我們還是好兄弟。”道空也點了點頭。
張叔夜道:“既然如此,難得諸位來此做客,本官當以禮相待,帶你們逛一逛中秋佳節的東京城,不知諸位意下如何?”頓時喜上眉梢。
李長安擺了擺手,婉拒道:“事不宜遲,小子們離開終南山很久了。我們要回終南山去,中秋佳節要團圓。明遠、無極還惦記著他們乾爹乾娘。至於中秋佳節逛東京城之事,他們還年輕氣盛。以後有的是機會!想必他們父子還不曾相認和團圓,他們也沒什麼心思逛東京城了。見到彆人合家團聚走在一起,他們心中毫無波瀾,那是自欺欺人罷了。你們父子三人對此,自然心知肚明,何須老夫言明,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張明遠愣了愣,沒曾料想心中所思所想,已被看穿,不覺神情肅穆,悲從心來。費無極卻不以為然,輕輕搖搖頭笑了笑,一言不發。
張叔夜又看向玄空師徒,笑道:“你們又當如何?此去恒山,山高路遠。來一趟中原實屬不易,多停留幾日,過了中秋佳節,豈不很好?”
玄空捋了捋胡須,擲地有聲道:“不錯,離開恒山許多時日。明哲眼下痛不欲生,貧道以為他恐怕也沒什麼閒情逸致逛東京城了。張大人的美意,我等心領了。後會有期,再來拜訪。如若多有打擾,就差強人意了。畢竟我等專程拜訪少林寺,作為江湖中人,如若和官府中人眉來眼去,就怕江湖中人恥笑,說我們乃朝廷鷹犬,豈不自尋煩惱?”李長安欲言又止,淡然一笑。
張叔夜聽了這話,尷尬一笑,都不知如何對答一番,緩過神來,隻好動了動嘴唇,笑道:“既然如此,本官就不好多說什麼了。但願以後我等還有機會,相聚東京城。那時候我們舉杯痛飲,再敘友情。”李長安和玄空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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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遠、費無極笑容滿麵,對張叔夜畢恭畢敬的作揖,以示謝意。惠鬆、明哲和道空也見禮。張伯奮、張仲熊對李長安和玄空也是作揖行禮。
眾人坐了下來,談笑風生,不知不覺天色已晚。言辭懇切,更相和睦。
張明遠和費無極齊聲道:“種溪的消息,大人可知道?我們都是親如一家,還望大人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張叔夜聽了這話,便知道,他們怕自己有所隱瞞,便笑道:“種溪說要回長安去了,估計早離開東京城,去了洛陽。”
李長安道:“事不宜遲,他們明日快馬加鞭,去追種溪。”眾人歡顏笑語,夜色漸深,李長安、玄空師徒都在張叔夜府邸留宿一晚。
次日,李長安和玄空各自帶領徒兒跨馬離開張叔夜府邸,張叔夜父子三人送到門口,看眾人走遠,才轉身依依不舍離去。
李長安和張明遠、費無極與玄空、惠鬆、明哲、道空抵達陳州門,相互辭彆,儘皆揮手離去。東京城外,一馬平川,汴河滔滔,波光粼粼。秋葉飄零,路上但見迎來送往的路人。
玉津園的金菊、荷花、桂花,香氣撲鼻。仙鶴在水中時起時落,孔雀在池邊走來走去,不時傳來大象的嘶吼聲,傳向遠方。
許多外地客商和外國客商也紛至遝來,都湧向戴樓門,一時間,人頭攢動,人聲鼎沸,那轎子吱吱悠悠,那太平車也咯吱咯吱作響。
小孩子自是歡喜,見許多街頭賣藝人進城而去,便知道,又有新鮮玩意了,見了貨郎挑著擔子,哼著小曲,便圍攏過去,指指點點,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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