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費無極等人下山後,張明遠讓扁頭留守草廬,便帶著子午和餘下,下山拜訪種師道去了。
到了府邸,見種師道坐在荷花池邊,看著遊魚發呆,張明遠喝了口茶,便問道:“乾爹,聽說童貫南下征討方臘去了,如今不知結果如何。我素聞江南黎民百姓苦難深重,他們一個個都是夾縫中求生存,實屬不易。”
種師道點頭一笑,默然不語。種浩道:“明遠,彆問了。我們都不讚同童貫南下。他對付的是什麼人?都是咱大宋的人,我們於心不忍。畢竟多年以來,西軍都與西夏作戰,這是保家衛國。童貫去屠殺江南的方臘,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種師道歎道:“這件事,老夫也束手無策,朝廷自有道理,你們都不必自尋煩惱。”
張明遠納悶道:“為何如此?”
種師道歎了口氣,喃喃道:“方臘乃造反,世人皆知。但他提出誅殺朱勔,便是替天行道。如此東南百姓才會一呼百應。朱勔的罪惡是大搞‘花石綱’,方臘要以此為借口,攻城掠地,為帝圖皇,朝廷便無計可施。老夫並非貪生怕死之徒,也不是不願意為朝廷效力,隻是跟隨童貫出征,那可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童貫怕我搶頭功,故而不讓老夫南下征討方臘。老夫本來就大病初愈,去了東京回來也身體不適,故而就作罷了。再說朝廷要我坐鎮西北,讓我不可輕舉妄動,我就隻能按兵不動了。”
尹氏勸道:“不去就對了,且不說童貫坑害劉法之事乃前車之鑒,單論江南水土不服就令人退而卻步了。西軍也是可憐,與西夏廝殺了許多年,本想天下太平,休養生息,沒想到又被拉到江南去征方臘。西北人到了江南,水土不服,如何是好?如若客死他鄉,便痛心疾首了。這江南之地,尤其蘇杭一代,從四月起,陰雨綿綿不絕,直到七八月。這五六月又是酷暑難耐,江南濕熱,西北人可受不了這份苦。真是可憐那些士卒,背井離鄉,跟著童貫去討伐方臘。黎民百姓便要遭殃了,戰火紛飛,妻離子散,人命關天,血流成河。想想看,皆是大大的災禍。”
姚月道:“可不是,我大宋西軍的馬革裹屍,曆曆在目。他們本想平定西夏後,與家人團聚,偏偏童貫不消停,意欲建功立業,便馬不停蹄帶領西軍南下。”
種雪道:“我可聽說西軍劉延慶屁顛屁顛跟著去了,這廝比姚家軍和折家軍都厲害,居然是爭先恐後。”
種師道問道:“明遠,你此番下山,隻是為了看我和你乾娘麼?”
張明遠道:“當然不是,還有兩個新收弟子,本想帶他們前來拜見,但他們回家心切,過一會就來了。”
種師道歎道:“常言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明遠,這為人師表,並不容易,你要明白。不過乾爹聽到你收徒了,欣慰之至,替你高興。你師父在天有靈也會欣慰之至。”
張明遠聽了這話,點頭道:“乾爹放心,明遠自然不敢怠慢,定當不負所托。絕不敢誤人子弟,人前賣弄。但願他們行走江湖,為國為民。這些年,我行走江湖,知道實屬不易,不敢妄自尊大,自當謹小慎微。”
正在此時,兩個小子走了進來,後麵跟著管家老伯。張明遠介紹二人。子午和餘下一同拜見種師道,又問候其他人,眾人不再生疏。丫鬟獻茶,都坐下來說話。
種師道笑道:“你二人都是京兆府人氏?年紀輕輕,後生可畏。”
子午和餘下點了點頭,齊聲道:“我們素聞種家軍的威名,也知道老將軍的鼎鼎大名,隻是人微言輕,不敢登門拜訪。實話實說,之所以上終南山拜師學藝,也是想結交種家軍,畢竟江湖上早傳言,終南山太平草廬與種家軍可謂親如一家。”此言一出,眾人了然不惑。
種師道喃喃道:“見到他們,老夫又想起溪兒當年的樣子,不知他如今在東京圖畫院可好?那小子當年與眼下你們這些年輕人都一樣,初生牛犢不怕虎,越是艱險越向前。”
尹氏勸道:“夫君,不必如此。上個月溪兒回來,上終南山祭拜他師公太平先生,你們父子才見過麵,才分開不久,你又想他了不成?”
種師道喝了口茶,歎道:“他是次子,從小在我身邊,如今背井離鄉,掛念他,擔心他,也在所難免。隻是我不常掛在嘴邊罷了。夫人,你就不必安慰我了。昨晚你說夢話,嘴裡還不是念叨溪兒個不停。”眾人都笑。
尹氏頓時淚光點點,姚月和種雪立馬安慰再三。種浩也神情肅穆,眼裡含淚。張明遠等人更是感同身受,這子午和餘下雖說沒見過種溪,但聽了方才種師道話語,便明白過來。
子午道:“老將軍不必如此,我素知家師與老將軍之間的情深意長。種溪也算我等長輩,老將軍掛念次子,乃人之常情,我在京兆府,我父母也很牽掛。”
餘下道:“不錯,回家後,才覺得,很溫暖。我們聽說師父與種家軍也是親如一家,自然更相和睦。”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張明遠歎了口氣,不緊不慢道:“西軍南下討伐方臘,背井離鄉是一種苦,江南百姓遭難也是苦。不知何時天下太平,黎民百姓才可安居樂業。”此言一出,眾人默然。
種雪靠近張明遠倒了杯茶,微微一笑。張明遠喝了口茶,坐了下來。種師道使個眼色,張明遠跟著走了出去。
種師道對張明遠耳語道:“明遠,這子午和餘下會不會聽說你與皇上情同手足,故而想攀龍附鳳,他們如若有此邪念,你不得不防。這些小孩子,恐怕是見利忘義之徒也未可知。人心叵測,不得不防。”
張明遠聽了這話,驚得呆了,低聲細語之際,喃喃道:“乾爹多慮了,我看他們不是這種人,以後靜觀其變,未為不可。我們遲早與皇上打交道,他們在所難免知道這件事。再說了,人生在世,追求功名利祿也無可厚非。隻要他們光明磊落,堂堂正正,行俠仗義,為國為民就好。如若他們膽敢認賊作父,助紂為虐,投敵叛國的話,那我萬萬不能坐視不管,定會將他們繩之以法,不讓他們為所欲為,胡作非為。”
正在此時,姚平仲前來,張明遠走了進去,示意子午和餘下出去買些果子吃,二人麵麵相覷,歎了口氣,搖搖頭不情不願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