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議,宋高宗見李綱也在,就微微一笑。眾人也是竊竊私語,交頭接耳。宋高宗不知所雲,隻是心神不寧,原來今日黃潛善、汪伯彥要舌戰李綱,宋高宗早已得知,故而心神不寧。
李綱啟奏道:“陛下,開封留守宗澤大人昨日的書信已呈交皇上,不知皇上可有答複?還望皇上明示。”
宋高宗歎道:“開封府的防禦城牆的確要修一修了,宗澤與朕有患難之交,朕心知肚明,給宗愛卿的餉銀,朕早已催促加急辦理,李愛卿意下如何?”
李綱道:“陛下如此,微臣感激不儘。”頓時喜出望外,馬上拜謝。
宋高宗難為情道:“這罷和議,卻是一件難事。你們做臣子的,如何就不能顧全大局了。凡事要以大局為重,金人如若步步緊逼,與他作戰在所難免。可如若議和有望也未為不可,如若不議和,勞民傷財且不說,黎民百姓也永無寧日,李愛卿可明白?你也知道金兵洗劫東京開封府後,我大宋元氣大傷,目下這銀子錢並不寬裕,麵對女真人,我大宋要用緩兵之計,且先休養生息,喘口氣,等我大宋緩過勁來,女真人就不敢咄咄逼人了。”
黃潛善忍無可忍,立馬冷笑道:“李大人,這張邦昌被陛下處決了,你難道還不滿足?難道要斬儘殺絕不成?嚴懲張邦昌及其他為金兵效勞的官員,以勵上節。這可是你與宗澤二人的奏章,皇上早已照辦,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豈不可笑。”
汪伯彥也嘲諷道:“李大人力主設置河北招撫司和河東經製司,支持兩河軍民的抗金鬥爭,並推薦張所和傅亮分彆任河北招撫使、河東經製副使。你這獅子大開口,皇上也是點了頭,可謂薄麵很大了。莫非還不滿足?”
宋高宗看向李綱,讚不絕口道:“李愛卿主張,自父皇以來軍政腐敗,賞罰不明之事,頒布新的軍製共計二十一條,你還建議著手整頓軍政,在沿江、沿淮、沿河建置帥府,實行縱深防禦,朕感覺頗有見解,都予以同意。愛卿果然是文武雙全,不可多得的奇才。”
李綱頓時笑容滿麵,立馬義正言辭道:“陛下,微臣多謝聖恩。這抗金大事不可不察,議和斷不可行,還望皇上熟思。”
黃潛善抓住這句話,馬上反駁道:“李綱,你太也過分。皇上方才早已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顧全大局,目下生靈塗炭,國力不濟,要從長計議,你口口聲聲要抗金,不許議和,豈不是要抗旨不遵麼?”
汪伯彥也火上澆油,喜出望外,冷嘲熱諷起來:“李綱大人的名揚天下也是在東京城,正所謂保衛東京,可東京城到底被女真人攻破了。李綱大人到河北抗金,結果損兵折將,勞民傷財,一敗塗地。當今皇上宅心仁厚,皇恩浩蕩,不計前嫌,任用你這舊臣,已是微幅不淺,你卻執迷不悟,一派胡言,好似我大宋就你李綱一人憂國憂民一般。知道的自然說你李綱為國為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尾大不掉,功高蓋主了。你可知罪!”
李綱一聽,大驚失色,緩緩道:“二位大人從揚州城逃跑出來,難道被金賊嚇破了膽不成?憂國憂民,本官不敢當,隻要問心無愧就好,不似某些人,隻知撒腿就跑,抱頭鼠竄,膽小如鼠。”說話間愣了愣,沒想到,這二賊如此巧舌如簧,就氣得咳嗽一聲。
這話李綱本是說黃潛善與汪伯彥的,可宋高宗好似也聽了進去,以為李綱在暗罵自己。宋高宗頓時臉色煞白,一臉不悅,可目下要籠絡人心,手下無人,隻好按耐怒火,默然不語。心裡暗罵李綱,你這李綱,狗膽包天,居然敢如此放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難道朕做的不對。難道我趙氏子弟都戰死沙場才可歌可泣不成?豈不聞,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李綱到底是剛愎自用,實在不可理喻,想到這裡,又急又氣,卻無可奈何。
不多時,宋高宗見群臣議論紛紛,就大喝道:“夠了,你們這般唇槍舌劍,豈不可笑?方今金賊亡我賊心不死,你們要齊心協力,不可內訌。李綱大人勞苦功高,令人欽佩。不過凡事要顧全大局,從長計議。針鋒相對也好,化乾戈為玉帛也罷,皆是從長計議之事,尤其目下心急如焚之時,許多人感覺一鼓作氣便可趕走女真人,有人感覺我大宋要國破家亡了,他們卻不知,朕早已力挽狂瀾。如若沒朕,這大宋就不堪設想了。”
黃潛善畢恭畢敬,拜道:“陛下所言極是,如若沒皇上,大宋就苦不堪言了。”
見宋高宗興高采烈,汪伯彥也阿諛奉承起來:“皇上登基大寶,力挽狂瀾,自然名垂千古。”李綱不得不與群臣齊呼萬歲,片刻,宋高宗退朝而去。
張明遠等人多方打探,才找到陳東的住所,他果然回到故裡,遊山玩水,怡然自樂,好似不問世事,逍遙了許多。可聽人說,他筆耕不斷,寫出許多好文章。實乃洛陽紙貴,好生了得。許多讀書人都登門拜訪。
“明遠、無極,你們可好?子午、餘下、普安、武連,四個青春俊傑還好麼?老夫有失遠迎還望見諒。”陳東見故人前來,馬上迎了出來,拉著張明遠等人的手,一同到廳堂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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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目下不過四十出頭,並非老夫,可他卻自稱老夫,倒與蘇東坡當年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了。陳東留著八字胡須,眼神如炬,好似憂國憂民了許多時日,看上去正義凜然,令人佩服。
張明遠微微一笑,歎道:“許多時日不見,先生可好?想必回到故裡,就踏實許多。東京雖說繁華,可人多眼雜,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如若當初先生留下,說不定會遭到金兵的襲擾。”坐了下來,看向陳東。
費無極也仰天長歎:“回想當年,東京城還是一派欣欣向榮,可目下卻殘垣斷壁,連汴河的水都乾涸了。”
子午四人齊聲道:“先生好,晚輩見禮了。”
陳東捋了捋胡須,笑道:“你們好,老夫與你們也算有緣,還記得我等一同在宮門外與王時雍舌戰,可謂精彩紛呈,妙語連珠。這王時雍的本來麵目終究浮出水麵,這狗賊被老百姓罵作‘金人外公’,實在可笑。”
子午冷笑道:“這‘金人外公’想必也不是好做的,王時雍這人便是牆頭草之人。自從張邦昌還政後,王時雍就傻眼了。”
普安道:“他與張邦昌一起被當今大宋皇上在潭州誅殺,大快人心。”
武連道:“先生,這張邦昌與王時雍,二人不可一視同仁。王時雍曾是開封府府尹,他沒做青天大老爺,他賣主求榮,做了‘金人外公’,這實乃我大宋奇恥大辱,他會遺臭萬年,可張邦昌此人卻好似大大的冤枉了。聽說如若不是女真人威脅屠城,張邦昌斷不會做皇帝的。”說話間見陳東喜樂無比,不免擔憂起來。
餘下也若有所思,歎道:“不錯,這眼見為實,畢竟張邦昌也是顧全大局,至於調戲太上皇的後宮,實乃大大的誤會,實乃女真人的詭計多端。”
陳東一怔,不由熟思,頓時笑道:“目下再說什麼也沒用了,畢竟高宗皇上已誅殺了二人,至於功過是非,隻有後人評說了。隻要皇上重用李綱、宗澤,想必搭救太上皇與欽宗,就有望了。趕走女真人,恢複大好河山也指日可待。”
費無極與宋高宗見麵後,隱隱約約聽出一些端倪,如若接回太上皇與皇上,高宗如之奈何。想必陳東持有這般想法本沒什麼大錯,可高宗卻耿耿於懷,這也是無可厚非。
張明遠也心知肚明,目下高宗對搭救太上皇與欽宗之事其實並不熱衷,對韋太後,高宗才關心備至。想到這裡,馬上看向陳東,提醒道:“先生不可口無遮攔,也有要當心隔牆有耳,畢竟大宋目下是康王當家作主。”子午四人也是麵麵相覷,若有所思。
陳東素來心直口快,剛正不阿,故而不以為然起來:“沒事,當年的‘六賊’都灰飛煙滅了,我陳東怕什麼。”
張明遠歎道:“蔡京他們的確罪有應得,可這人雖惡貫滿盈,不過也有些才乾。如若不然,怎會把持朝政那樣許久。”
陳東冷笑一聲,得意洋洋之際,捋了捋胡須,歎道:“蔡京,有才!不過也是禍國殃民罷了。想當年,我祖上五世以來,皆以儒嗣其業。老夫年少時灑脫不拘,不肯居於人下,也不憂懼這貧寒低賤。還記得蔡京、王黼當時用事專權,世人皆不敢指責,隻有老夫無所忌諱。當年有些事,目下回想還是記憶猶新。老夫當年參加宴會與集會,在座的客人一個個都怕老夫連累,對老夫躲之不及,實在是一件奇聞,不過老夫並不在乎。後來老夫以貢士進入太學,東京的太學生無不拜服我,故而這宮門外處決朱拱之,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