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宮的晨鐘撞碎昆侖山巔的薄霧時，申公豹正蜷在煉丹房外的青石上打盹。三昧真火的餘溫透過石壁滲入皮毛，黑豹喉嚨裡發出愜意的呼嚕聲，尾巴無意識地在半空勾畫著殘缺的河圖軌跡。
"孽畜倒是會享福。"
白玉拂塵帶著破風聲抽來時，申公豹本能地翻身滾下青石。脊背重重撞在蟠龍柱上，他抬頭望著南極仙翁寶相莊嚴的臉，金絲雲履正踩住自己垂落的尾尖。
"瑤池送來九紋金柬，師尊命你去取。"南極仙翁漫不經心地碾動腳尖，申公豹聽見自己尾骨發出細微的碎裂聲，"戌時前送到玉清殿，若誤了時辰......"
後半截話被晨風卷碎在九重台階之上。申公豹舔了舔前爪被拂塵抽裂的傷口，混沌血脈湧動間傷口已愈合如初。這具黑豹身軀是他最大的恥辱，亦是元始天尊親手打造的囚籠——百年前化形劫時，那道劈碎他道體的紫霄神雷，分明帶著玉清仙法的氣息。
瑤池使者正在山門處與白鶴童子說笑，見到黑豹踱來，捏著鼻尖將金柬拋在青磚上。申公豹俯身銜起請柬的瞬間，舌尖忽然嘗到極淡的檀香味。他裝作踉蹌跌倒，爪子"無意"間劃開鎏金封皮，夾層裡密密麻麻的梵文在朝陽下泛著血光。
"西方教的渡化咒......"申公豹瞳孔縮成豎線。三百年前他在碧遊宮聽通天教主講道時，曾見過接引道人袖口閃過的相似紋路。喉間突然湧起灼痛，那卷金柬竟自行燃起幽藍火焰，要將他窺見的秘密焚成灰燼。
「檢測到因果嫁接術波動」
識海中炸開的道音驚得申公豹渾身黑毛倒豎。未等他反應，金柬上的火焰驟然熄滅，某種玄奧力量將焚毀的梵文重新拚合。當他再凝神看去時，請柬已恢複如初，仿佛方才種種皆是幻覺。
"你這畜生還要磨蹭到幾時？"白鶴童子揮動羽扇，罡風卷著申公豹摔出百丈。黑豹在雲海中調整身形，利爪勾住峭壁凸岩的瞬間，瞥見瑤池使者袖中滑出枚菩提子，落地即化作金蟬振翅而去。
玉清殿前，薑子牙正指揮道童懸掛鮫綃宮燈。見到銜著金柬的黑豹，他嘴角浮起慈悲笑意，掌心卻亮起封神榜的虛影："申師弟來得正好，百妖獻瑞的節目還需你配合演練。"
申公豹後頸毛發根根豎起。十年前薑子牙就是用這種語氣，哄騙他試穿那件鎖住妖丹的萬獸袍。此刻對方腰間新佩的打神鞭雖未出鞘，鞭梢墜著的五色石卻隱隱與封神榜共鳴。
"此次瑤池仙宴，師尊要彰顯玄門教化之功。"南極仙翁不知何時出現在丹墀之上，玉如意點向申公豹眉心，"你這披毛戴角之輩，能演練化形之術供眾仙品評，可是莫大的造化。"
劇痛從妖丹直竄四肢百骸，申公豹不受控製地現出人形。黑發青年跪伏在冰冷的漢白玉地麵上，看著自己指節凸起利爪，喉間溢出野獸般的低吼。殿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嗤笑，十二金仙的座次虛影在雲台上浮動，廣成子的聲音格外清晰："不愧是濕生卵化之徒，連個人形都修不圓滿。"
「正在解析玉清禁製......1......5......」
陌生的道音在紫府震蕩，申公豹突然發現痛楚中滲入絲絲清涼。妖丹表麵浮現出細密道紋，竟與當年元始天尊賜下的玉清仙訣截然相反。他借著叩首的姿勢掩住眸中精光，額間磕出的鮮血滲入地磚縫隙，悄然勾勒出半闕截天陣圖。
暮色四合時，申公豹被鎖進寒潭洞。玄鐵鏈上的鎮妖符咒明滅不定，卻擋不住他指尖滲出的混沌之氣。白日吞下的金柬碎片在腹中翻騰，係統已將破譯的梵文投射在識海——那竟是份渡化契約，落款處浮動著接引與準提的聖人印記。
洞外忽然傳來細碎腳步聲。申公豹迅速恢複虛弱模樣，看著石磯娘娘提著食盒閃身而入。女仙鬢邊的白骨釵閃過幽光，布下隔音結界後才輕聲道："碧遊宮傳來消息，金靈師姐在東海發現了西方教的八寶蓮台。"
"看來這場仙宴，要唱西方二聖的皈依大戲了。"申公豹任由石磯替他梳理打結的發尾，狀似無意地將染血指尖按在她掌心，"聽說瓊霄娘娘新得了件縛龍索？"
石磯會意地眨眨眼，食盒最下層露出半截捆仙繩。當她的手指拂過申公豹脊背傷痕時，青年突然悶哼一聲，獠牙刺破的唇角擦過她耳垂："師姐可知，麒麟崖底鎮壓的始麒麟精血，昨夜突然少了三滴？"
月光透過洞頂裂隙灑落時，申公豹腕間的玄鐵鏈悄然化作齏粉。他撫摸著丹田內緩緩成型的劫運羅盤，聽著係統解析進度的嗡鳴，忽然對即將到來的仙宴生出幾分期待。雲海中傳來元始天尊講道的玉磬聲，而他隻是舔了舔獠牙，在洞壁上刻下第三千道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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