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瑤走出氣氛壓抑的議事廳。
深秋傍晚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卷過城主府空曠的庭院,吹動她冰藍色的發絲。
她沒有立刻去集合點,而是獨自一人,踏著被暮色浸染的青石板路,走向周家在城主府後方的臨時居所。
推開那扇熟悉的、卻沾染了硝煙氣息的閨房門扉,一股混合著淡淡灰塵與舊日熏香的味道撲麵而來。
房內陳設依舊,卻蒙著一層薄灰,失去了往日的鮮活。
她走到窗邊,推開那扇雕花的木窗。
窗外,正是星輝城灰暗壓抑的傍晚景象。
遠處城牆巨大的輪廓在暮色中如同蟄伏的巨獸,淡金色的結界光幕在魔氣的侵蝕下明滅不定。
更遠處,天穹被汙濁的暗紅魔雲徹底遮蔽,看不到一絲星光。
她倚在冰冷的窗欞上,冰藍色的眼眸穿透暮色,望向遙遠的西南方——星院的方向。
指尖,無意識地撫摸著發髻上那支冰魄雪蓮發簪。簪身冰涼,花瓣依舊剔透堅韌,在昏暗的光線下流轉著幽微的冷光。
三年了。
塔頂的星光是否依舊刺眼?血脈衝突的劇痛是否還在折磨著他?他是否……還記得星輝城的約定?
無數個浴血奮戰的間隙,無數個被噩夢驚醒的長夜,支撐她的,除了守護家園的責任,便是心底那份刻骨的思念與越來越沉重的擔憂。
每一次聽到星神塔頂能量異常波動的消息,都如同重錘砸在心上。三年杳無音訊,再堅韌的心,也被思念和未知的恐懼磨出了絲絲裂痕。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湧上鼻尖,冰封的眼眸瞬間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水霧。
她用力咬住下唇,強行將那股翻湧的情緒壓了回去。
戰場上不需要眼淚,星輝城需要的是冰凰,而不是脆弱的周若瑤。
可是,她的心卻因洛逸塵變的軟化下來。
就在這時,輕輕的敲門聲響起,帶著熟悉的溫和。
周若瑤迅速抬手,指尖不著痕跡地拂過眼角,瞬間恢複了清冷的神情,隻是眼底那抹紅痕卻一時難以儘消。
她轉過身:“父親,請進。”
門被推開,周辰走了進來。
他並未穿著威嚴的家主袍服,而是一身便於行動的深藍色勁裝,氣息內斂,目光卻如炬。
他銳利的視線第一時間捕捉到了女兒眼角殘留的微紅,以及她手中無意識緊握著的冰魄雪蓮發簪。
周辰心中了然,無聲地歎了口氣。
三年烽火,女兒在戰場上是令魔族聞風喪膽的冰凰,是周家的驕傲。
但知女莫若父,每次戰後休整,她總會獨自一人,對著西南方沉默凝望,眉宇間那份深藏的憂慮與思念,從未逃過他的眼睛。
他走到窗邊,與女兒並肩而立,目光同樣投向窗外那片被魔雲籠罩的絕望天穹。
“瑤兒,”周辰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父親獨有的寬厚,道:“又在想那小子了?”
周若瑤身體微微一僵,沒有否認,隻是握著發簪的手指又收緊了幾分,指節微微泛白。
冰藍色的眼眸低垂,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眸底翻湧的情緒。
周辰伸出手,寬厚溫暖的手掌輕輕覆在女兒略顯冰涼的手背上,傳遞著無聲的力量。
“洛逸塵那孩子,”周辰的聲音帶著追憶與篤定,道:“雖然我和他接觸不多,但是他的人品我還是能看的清楚。性子看似溫和,骨子裡卻比誰都倔,比誰都重情重諾。他答應過你的事,縱使刀山火海,九幽黃泉,也一定會做到。”
他側過頭,看著女兒冰雪般精致的側臉,語氣更加柔和,帶著一絲期許:“星院底蘊深厚,洛院長更是深不可測。他閉關衝擊星王,三年未出,定是到了緊要關頭。或許……突破就在眼前!一旦功成,以他的性子,必會第一時間撕裂空間,趕回星輝城!這片他長大的地方,有你……在的地方,他絕不會缺席!”
“父親……”周若瑤抬起眼眸,眼中的水光更盛,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父親的話語,像溫暖的泉水,浸潤著她被擔憂和思念冰封的心田。
是啊,他是洛逸塵,他答應過她,一定會回來!
周辰拍了拍女兒的手背,臉上露出一抹寬慰的笑容,眼中甚至帶上了一絲長輩的促狹:“等他回來,這場魔災過去,為父親自去星院提親!我周辰的女兒,豈能一直這般空等?總得把那小子牢牢拴住才行。”
“父親!”周若瑤清冷的容顏瞬間飛起兩朵紅雲,如同冰原上綻放的緋色花朵,一直燒到了耳根。
那瞬間的羞赧與嬌嗔,衝淡了她身上所有的冰寒煞氣,露出了屬於少女的動人本色。
然而,這難得的溫情與羞澀並未持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