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青英的聲音裡帶著破音,卻精準地傳遞出心臟被攥緊的劇痛。
她的手指死死摳著掌心,指節泛白,眼神赤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死死盯著那把刀,仿佛那是世間唯一的仇敵。
“瘋?”
男演員的笑聲剛起,羅青英的身體已經開始微微前傾,膝蓋下意識地彎曲,呈現出隨時準備撲上去的姿態。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額角的碎發被“汗水”濡濕,貼在皮膚上,整個人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死死鎖定著目標。
當聽到“用你女兒的血來祭奠”時,她眼中最後一絲克製徹底崩裂。
在男演員做出揮刀動作的瞬間,羅青英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恬曦——!!!”
那聲音裡混合著絕望與瘋狂,她猛地撲了出去,完全無視了腳下模擬泥濘的軟墊,整個人重重撞在男演員身上。
撲倒的瞬間,她沒有去看對方的臉,而是用儘全力去掰他握刀的手腕,眼神裡隻有一個念頭——把那把刀從女兒身邊挪開。
她的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的肉裡,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嗚咽,那是失去理智的野獸才有的嘶吼。
監視器後的張建國不知不覺坐直了身子,原本緊繃的下頜線慢慢鬆弛下來,手指懸在暫停鍵上,忘了按下去。
幾秒鐘後,羅青英鬆開手,從男演員身上爬起來。
她還沒完全從戲裡抽離,胸口依舊劇烈起伏,眼底的赤紅尚未褪去,額角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警服的前襟上。
她站在原地,微微喘著氣,看向張建國的方向,眼神裡還殘留著幾分戲中的狠戾,很快又沉澱成平靜:“張導,我演完了。”
……
會議室裡的空氣像是被剛才那場即興表演焐熱了幾分。
中央空調送出的涼風帶著紙張油墨的味道,拂過張建國微微禿頭發亮的額頭。
他原本緊抿的嘴角早就繃不住,這會兒連眼角的皺紋都笑得堆了起來,手在膝蓋上輕輕拍了兩下。
張建國語氣裡滿是掩飾不住的驚喜:“你這個演技是最近有培訓過的啊?”
羅青英端坐在對麵的折疊椅上,一身警服襯得她身形挺拔,四十歲的年紀在她臉上留下的不是滄桑,而是沉靜的氣場。
她聞言微微欠了欠身,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沙發扶手的紋路,聲音平穩得像是在談一筆常規合作:“沒有係統培訓過,跟餘年老師合作過幾次,然後學了一點他的表演方式。”
說這話時,羅青英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懷念,想起了錄綜藝時候的瞬間,餘年入戲瘋魔的樣子。
她想起餘年演戲的時候曾經無意中說過大一句話:“這世界上沒有演技,最好的演技就是成為角色本身。”
張建國聞言猛地一拍大腿,身體前傾了些,原本板著的臉徹底舒展開:“你彆說,和他是有點像!”
他加重了語氣,目光在羅青英臉上停留片刻,帶著點恍然大悟的意味,“不是科班式的套路表演方式,野路子反倒是透著股子靈氣。”
剛才還像塊寒冰的態度轉變得猝不及防,張建國甚至親自起身給羅青英麵前的玻璃杯添了水。
他說話時尾音都帶著點笑意:“不過這種爆發性很強的戲是很難看出來演技,你看方便不方便有時間演個日常的片段,我們比較是個40集電視劇,日常片段還是比較多的。”
張建國導演說完手還在半空頓了頓,看著她眼神裡多了幾分期待。
羅青英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弧度,既不顯得過分熱切,也沒絲毫疏離:“有時間的,今天就是專門來麵試這個戲的,張導。”
羅青英刻意加重了“麵試”兩個字,像是在強調自己並非仗著身份和投資來走後門。
旁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製片人陳再生突然低笑出聲,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向張建國的眼神裡滿是揶揄:“真香了吧,老張?”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朝羅青英的方向努了努嘴,“人家帶著資源和錢來的,態度再好點,這是你的金主,曉得吧?”
話音剛落,陳再生突然收起笑容,板起臉來,捏著嗓子學起張建國剛才拒人千裡的語氣,陰陽怪氣地說:“你死心吧!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玷汙我的藝術!”
這話一出,張建國的老臉頓時漲紅了,他抬手作勢要打陳再生,嘴裡嘟囔著:“你個老東西,哪壺不開提哪壺!”
眼角的餘光卻瞥見羅青英正低頭淺笑,那笑容裡沒有嘲諷,隻有幾分了然的溫和,他心裡的那點彆扭頓時散了,反倒覺得這氛圍比剛才輕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