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山城江州,漢中溝通南北,中原的文明開化之風,也吹到了這裡。
甚至姬長伯還看到了教人識字的教書匠,就在開闊地,放幾個蒲團,想聽課的往一旁的陶碗裡扔幾個刀幣,就能隨便找個地方坐著聽課。
沒有教材,隻有一個沙盆,盆邊放著一根竹筷,先生在上麵寫下一個字,說這個字的讀音,筆畫和意思。
下方眾人跟著說,然後用筷子在盆裡寫。
姬長伯看的有趣,拿出幾個刀幣,隨後找了個蒲團坐了下去。
上麵的先生教的很慢,在他身邊,還有幾個年輕人在伺候著,他們有的是先生的弟子,有的是先生的子嗣。
學了幾個字之後,姬長伯在沙盆裡寫了幾次,然後滿意的離開了。
隨後又看到幾個擺攤,幫人治病看診的野醫生,正在給幾個奇形怪狀的病人看病,有些治療手段,看的人後背發麻。
姒好嚇得臉色慘白,拉著姬長伯的衣服就想離開。
姬長伯卻若有所思,那些病人的症狀,很多都是後世已經絕跡的病症,例如血吸蟲病,缺碘導致的粗脖子,真菌感染導致的脫皮水腫……
是不是該把後世的一些醫療技術整出來,出一本赤腳醫生手冊?
基層醫療問題迫切需要處理,這個時代,很多小問題如果處理的不好,很容易導致殘疾和死亡,任何時代,想要富國強兵,都必須要把人放在第一位。
看來有必要把醫療問題也作為發展方向,準備起來了。
要不要把野醫生集中起來,搞一個太醫院,或者醫部?既研究醫學,也編撰醫書。
再開發一些常用藥品,柳樹皮提取阿司匹林就很有前景。
姬長伯正思索間,忽聽前方傳來一陣喧嘩。
隻見幾個衣衫襤褸的孩童追著一輛牛車奔跑,車上滿載著新收的稻穀,不時有穀粒從麻袋縫隙中灑落。
孩子們爭相撿拾,卻遭車夫揮鞭驅趕。
皮鞭抽在孩童背後,被抽中的孩子後背一片血紅,哀嚎一聲痛苦的摔倒,但是仍然止不住後續其他孩子一擁而上。
"住手!"勇冠一聲暴喝,震得那車夫手中鞭子一滯。姬長伯快步上前,扶起幾個孩童,轉頭對車夫沉聲道:"些許穀粒,何至於此?"
車夫見來人衣著華貴,慌忙賠笑:"貴人有所不知,今年春稅收了三成,主家還要再加三成地租,我們也不容易啊..."話說半截突然噤聲,有些驚恐地看了眼姬長伯身後的侍衛。
顯然此人是非常有眼力見的,麵前的公子,恐怕身份非常高貴,若是得罪了,自己恐怕吃不了兜著走。
姒好聞言變色,輕扯姬長伯衣袖低聲道:"漢中稅法分明定的是十稅一..."
"上前說話。"姬長伯麵沉如水,折扇"啪"地合攏。勇冠立即示意身後侍衛散開,控製住現場,自己更是寸步不離的站在姬長伯和姒好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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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人哀歎一聲,跪倒在地,“公子公主不知啊,十稅一,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從褒國式微,王族衰敗,國中公卿瓜分了幾乎所有的耕地,現在漢中早就沒有平民的容身之地了。大家都是在為某一個公卿耕種。以我為例,我就是樊姓恩人的仆戶。”
姬長伯若有所思,漢中的情況如此,巴蜀之地恐怕更是如此,甚至江州墊江等地也一樣。
土地兼並在曆朝曆代都是一個大問題,即便是自己剛剛武力征服的蜀地,消滅了蜀地大部分的公卿和王族武裝,但也已經有了土地兼並的跡象。
“國中王族稅收主要是從何處征收?”姬長伯看向姒好。
姒好搖了搖頭,“父親不許女子乾政,稅收問題一直是長兄負責。”
世子姒明麼?稅收的收支確實是王族統治的關鍵,作為儲君,姒明負責稅收也無可厚非。
“看來姒明應該是直接對接各個公卿,然後從公卿手中征稅,至於應該繳納多少,就要看王族能給公卿多少利益了。”這就是春秋各國普遍存在的公卿問題,姬長伯知道如何解決這個問題,那就是清朝根據明朝土地兼並問題,推行的——攤丁入畝!
看來自己有必要約見一下漢中公卿,將稅收問題解決掉。
正在思考解決對策的時候,街角一陣喧鬨,那些撿拾穀粒糧食的孩童,紛紛停手,轉而哭喊著跑向街角,忽見一隊差役押著十幾個戴枷的農夫經過,其中有男有女,皆骨瘦如柴,麵有病色。
那些孩童紛紛找到自己的父母,哭喊著抱成一團。
為首差頭皺了皺眉頭,高聲宣喝:"相氏田莊逃奴,按律發賣!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姬長伯聞言,看了過去,“這是什麼情況?”
跪在地上的車主伸頭看了一眼,“唉,和我一樣的仆戶,家中要麼有人生病,要麼有人遭了災,交不上稅,還不上欠債,隻能被主家發賣為奴了。”
姬長伯聞言麵色凝重,自己執政,一直在努力提高奴隸的地位,軍功爵製也好,廢除殉葬也好,都是如此。
但是現在看來,奴隸的生存環境依舊惡劣。
姬長伯轉頭對著跪地的車主說道,“你這車糧草作價幾何?我全買了!”
那人麵色一喜,“公子仗義,這車糧食是我家主人去年秋收的沉糧,準備送到西城販賣的,總價不貴,一兩白銀。”
一旁的勇冠,鄧牧,鄧矢,如花,如意皆皺了眉頭。
“這價格太高了!”勇冠甕聲甕氣。
那人嚇得一哆嗦,“八十錢,八十錢。”
眾人還要壓價,姬長伯卻是揮了揮手。“我給你八十錢,買下你這車糧食,不過,你要跟隨我一日,做我的向導,如實向我介紹西城的情況。”
那人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但是這車糧食既然已經全都賣出去了,自己也沒事,索性跟著這位貴公子一同遊覽,沒準公子心情大好,再賞賜一番。
於是連忙點頭同意。
姬長伯買下這車糧食之後,也沒有離開,而是轉頭來到了變賣奴隸的會場。
十幾個自由民淪落成待賣的奴隸,一群明顯人牙子模樣的商賈圍在周圍,對著自由民評頭論足。
“這個女的,丈夫剛剛戰死在城固,家中公婆老邁,還有三個孩子,借糧五十斤,逾期不還,故在此變賣。”差頭介紹第一個貧民。
姬長伯聽的頭直接一炸,丈夫是唯一勞動力,還被征兵戰死了,如果兵士遺孀都是這個遭遇,那還有誰願意參軍打仗?
“且慢!”姬長伯從人群中擠進去。
“你夫君在城固戰死?”姬長伯詢問那婦人。
婦人看著姬長伯,點了點頭。
“為何沒有撫恤?”姬長伯說話間,看了眼差頭。
差頭也是個有眼力見的,錦袍加玉佩,殺自己就跟殺豬一樣,當即閉嘴不敢插話。
“公子有所不知,我夫君原是相家仆戶,後來國君征召兵員,前往城固守城,原本應是相家庶出應征,但是他們不願服役,便讓我家男人頂替,誰知死在了城固。我也不知有何撫恤,從未見過。”女人淚眼婆娑,她的兩個孩子此時就在人群外麵,皆與姬長伯一般年歲。
“如花,帶人去查!”姬長伯麵色陰沉的都快滴出水來了。
自己苦心建立的軍功爵製,陣亡撫恤製,竟然有人敢公然違背!
“你們呢?!你們也都是如此?”
被枷者中有人突然跪地哭喊:"我們本是自耕農,地契都被..."
"堵上嘴!"差頭厲聲打斷,揚鞭就要抽下。
姬長伯折扇一橫,鄧牧已帶人衝了上去。
“大膽!你們竟然敢襲擊官差!”差頭壯著膽子反抗,他知道,再不阻止這幫平民反抗,他們今天就要栽在這裡了。
差頭正要發作,忽見如花從懷裡拿著一枚令牌,從人群中走出,差頭和一眾差役頓時麵如土色跪倒在地。
姬長伯走到平民身邊,聽他們一一述說自己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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