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農曆五月,驕陽熔金鑠石。
就連戈矛鐵甲都烙得發燙。萬裡碧空如淬火青銅,唯有幾縷殘雲蜷縮天際,像是被戰鼓聲驚散的孤魂。
黃土夯築的郿塢城堞上,旌旗在熱浪中翻卷出焦渴的血色。
郿塢城外,數千將士肅然而立,陣列整齊,殺氣騰騰。城頭之上,數百精銳披堅執銳,夷然不懼,視死如歸。
大風吹過,塵土飛揚;旌旗招展,烈烈作響。
劍拔弩張,肅殺之氣充斥四野!
……
“高順將軍,立即打開塢堡之門,本將要進堡!”
皇甫嵩胯下青驄馬躁動地刨著蹄鐵,鑲金錯銀的劍鞘在烈日下晃出刺目寒光。這位三朝老將刻意揚起布滿溝壑的脖頸,讓象征征西將軍的赤幘在風中獵獵——那是八年前討伐黃巾時天子親賜的榮耀。
高順站在堡門樓上,玄色兜鍪壓得很低,隻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頜。刀柄纏著的麻布早被汗水浸透,卻仍緊貼著掌心紋路。
當他開口時,聲線如同鐵砧相擊:“未得軍令,寸步難讓。”
皇甫嵩聞言,怒氣衝天,大聲喝斥:“本將乃是天子欽封的征西將軍,你一個小小校尉,竟敢以下犯上,阻我兵鋒,抗命不遵?!”
“讓你失望了!”
高順冷笑道:“我雖是小小校尉,卻非你征西將軍麾下。高某乃鎮北將軍帳下部將,隻會聽命於王通將軍一人。”
“真是冥頑不靈!”
皇甫嵩大怒:“你堡內僅數百守軍,信不信本將揮軍攻堡,將爾等儘數斬殺,玉石俱焚!”
“你可以試試!”
高順也怒道:“汝若揮軍攻堡,高某必會死戰。若是戰死,吾家將軍必會為我報仇,取你老匹夫狗命!”
聽到高順提起王通,皇甫嵩的囂張氣焰為之一滯。
王通現在驍勇善戰之名傳遍天下,皇甫嵩縱然是天下名將,對王通也是心懷幾分忌憚。
但旋即一想,王通在關中地區僅有5000人馬,此前與樊稠一戰雖勝,也必有傷亡。留下陷陣營守堡之後,用來追殺董旻的軍隊恐怕隻有3000餘人。
那董旻手中至少還有5000精兵,又有李儒這樣的智者出謀劃策,王通輕兵追敵,大概率會中埋伏。
就算不中埋伏,與董旻的5000精兵一場廝殺,又還能剩下多少兵力?
想到這裡,便又有了底氣。
正想下令進攻,不過,卻聽其子皇甫堅壽道:“父親,我聽說高順的陷陣營戰力極強,咱們強攻塢堡,必會傷亡頗重。依孩兒之見,既然威逼不成,不如先以利誘之?”
皇甫嵩聞言,臉色數變。
片刻之後,就換出一副笑臉,爽朗地放聲大笑道:“人言高順將軍乃是一員良將,今日一見,果然不假。本將方才所言,乃是故意相試,還請高將軍不要放在心上。
如此良將,卻不受朝廷重用,實為憾事。待本將回到長安,必向天子舉奏,表高順將軍為橫野將軍,封關內侯。”
城上的高順聞言,臉上的神色也緩和了下來,放下手中的戰刀,向皇甫嵩拱了拱手道:“多謝老將軍厚愛,晚輩愧不敢當。”
皇甫嵩見狀,心中暗喜。
又接著說道:“高將軍驍勇善戰,老夫為國薦才自是當仁不讓。隻是……老夫奉天子之命,欲進郿塢搜捕董賊餘孽,還請高將軍將堡門打開。”
“董卓餘黨已逃,我家將軍在追殺。”
“其餘黨雖逃,堡內猶有董賊及其餘黨為禍罪證,”
“董賊居所已被李儒放火燒毀,並無罪證留存。”
“還是要親自查看一番,老夫才會放心。若高將軍能為老夫略開方便之門,老夫願以黃金萬兩,美女百名相謝。”
高順聞言,義正嚴辭地拒絕道:“休要多言,若想進堡,須得等待鎮北將軍歸來之後。否則,就得先從本將的屍體上踏過去才行!”
死活不讓。
油鹽不進。
皇甫嵩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道:“好你個高順,一個小小校尉,竟敢如此無禮!待本將攻破塢堡,必將你梟首示眾。”
“老匹夫,汝不妨試試!”高順拔刀在手,厲聲嗬斥。
……
皇甫嵩很是無奈。
不管怎麼勸說,這高順就是不上道!
此時,其子皇甫堅壽又獻計道:“威逼利誘高順不成,可改為威逼利誘其麾下將士。”
皇甫嵩聞言,覺得很有道理。便又對著城頭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