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五章:相柳殘息
暴雨中的泗水河道濁浪翻湧,浪尖上浮著青銅色的泡沫。秦吏李信勒馬崖邊,蓑衣下的甲胄已被雨水浸透。他盯著河心漩渦中若隱若現的青銅鼎影,握韁的手微微發顫——那鼎耳處垂下的鎖鏈捆著數十具浮屍,屍身膨脹如鼓,肚臍處鑽出的青銅菌絲正隨波搖曳。
"廷尉有令!活要見鼎,死要見屍!"隨行的刑徒揮鞭抽打役夫。
麻衣草履的役夫們拽緊浸血的麻繩,繩端拴著的不是鼎足,而是從浮屍腹腔扯出的青銅臍帶。李信的瞳孔突然收縮——臍帶表麵密布的鱗紋,竟與三年前姑蘇劍池飛鴿傳書中描述的"雌雄雙劍"紋路如出一轍!
"停手!"李信的暴喝被雷聲碾碎。
一具浮屍突然睜眼,眼眶中鑽出的青銅菌絲纏住役夫脖頸。屍身肚皮爆裂,噴出的不是內臟,而是凝成卦象的青銅砂——卦文"郢都"二字泛著相柳毒液的幽光。
子夜,刑徒點燃浸油的鬆木,火光將河麵照得如同煉獄。
青銅鼎被拖至淺灘,鼎腹的饕餮紋在火光中扭曲,獠牙間滲出墨綠毒液。李信的青銅劍挑開浮屍衣襟,露出胸口的九黎圖騰——圖騰的眼眶處嵌著玉琮碎片,與鼎耳鎖鏈末端的玉璿璣完美契合。
"大人...鼎足...鼎足有字!"役夫突然慘叫。
李信俯身細看,鼎足內側的銅鏽下,赫然刻著未來小篆:"始皇廿六年"。他的指尖剛觸到字痕,鼎腹突然傳出嬰兒啼哭——那聲音竟與三年前鄒衍炸裂五行盤時,稷下學宮地縫中的哀嚎一模一樣!
暴雨突轉赤紅,混著腥甜的血氣。
李信揮劍斬斷纏繞役夫的青銅菌絲,菌絲斷口處噴出的毒液在空中凝成幻象:楚王問鼎的軍營中,巫祝正剜出俘虜心臟填入鼎耳;姑蘇劍池底部,乾將的雌劍刺入莫邪腹中,血濺鼎腹;最後幻象定格在鹹陽宮階前——九尊偽鼎正吸食著六國降卒的魂魄!
"這不是周鼎..."李信的劍鋒抵住鼎腹,"是相柳的牙!"
鼎耳玉璿璣突然自轉,將火光扭曲成九頭蛇影。役夫們的瞳孔泛起青銅色,嘶吼著撲向李信,口中吐出的卻是鄒衍的遺言:"土德散儘...金德當誅..."
李信且戰且退,背靠青銅鼎的刹那,鼎足"始皇廿六年"的字痕突然暴亮。
鼎腹裂紋中伸出青銅臍帶,纏住他的右臂。臍帶另一端沒入河底,拽出三具身披齊侯冕服的浮屍——屍身肚臍處延伸出的青銅菌絲,竟與臨淄糧倉中孟軻見過的"賑災糧"毒蛇同源!
"李廷尉!看鼎內!"幸存的刑徒突然七竅流血。
李信探頭望向鼎腹,見內壁刻滿九黎血祭密文,而密文縫隙間滲出的不是銅鏽,竟是未乾的人血!血珠順著紋路彙聚,在鼎心凝成微型河圖——圖中洛陽偽鼎的方位,正與鼎足"始皇廿六年"的字痕重合!
黎明前的泗水河突然靜止如鏡。
青銅鼎浮空而起,鼎耳鎖鏈捆住李信的脖頸。玉璿璣碎片脫離鼎耳,在他眼前拚出完整的歸墟星圖。星圖中心的天樞星位,浮現鄒衍的殘影:"金德代周...實為九鼎噬秦..."
李信咬破舌尖,混著長生紋力量的血噴向星圖。血珠觸及星位的刹那,鼎腹裂紋中鑽出相柳殘首——那凶神的獠牙竟是由數百柄吳鉤熔鑄而成,劍格處的鱗紋正與鼎腹血祭銘文共鳴!
"誅!"李信的青銅劍刺入自己左胸。
心尖血濺上鼎足"始皇廿六年"的字痕,字跡突然遊動重組,化作尹喜在函穀關刻下的雷紋。相柳殘首發出跨越百年的咆哮,鼎身轟然炸裂,迸出的碎片在空中凝成一行血書:"亡秦者,九鼎也"。
雨停時,泗水河灘隻剩半截鼎足。
李信跪在泥濘中,指尖撫過鼎足內側的"始皇廿六年"。陽光穿透雲隙的刹那,字痕突然延伸出細密的蝌蚪文——那些文字在泥地上蜿蜒成三百年後的阿房宮藍田玉璧,璧心刻著的正是同一行字!
幸存的刑徒突然暴斃,屍身迅速青銅化。李信剖開其胸腔,發現心臟已被鑄成微型偽鼎——鼎耳處纏著的,竟是孟軻在泰山埋下的五行盤碎片!
暮色中,李信策馬奔向鹹陽。
懷中的鼎足碎塊突然發燙,刻字處滲出青銅液。液體在鞍韉上凝成幻象:驪山陵墓深處,十萬刑徒正將九鼎碎片熔入青銅水銀;而地宮穹頂的星圖裂紋,正與泗水鼎足的蝌蚪文完全重合!
"陛下..."李信攥緊碎鼎,"您要鑄的...究竟是長城...還是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