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死寂。
這是季嵐意識恢複的刹那,感知到的一切。
他躺在一塊巨大的,冰冷的陸地碎片上,身下是乾裂的土地。
濃鬱的血腥味充斥鼻腔,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撕裂般的劇痛。
石綠色的眼眸艱難地睜開一條縫隙。
入目所及,是破碎不堪的天穹,猙獰的空間裂痕如同怪物的巨口,吞噬著一切。
更遠處,是無儘的,混亂翻湧的時墟亂流。
曾經充滿希望的新生世界,此刻隻剩下漂浮的殘骸。
它們如同被遺棄的孤島,在混亂的時墟中漫無目的地飄蕩。
那股源自地道,源自蠻蠻的微弱意誌,仍在努力。
試圖將這些破碎的“家園”重新聚合。
但,太勉強了。
世界的根基已被徹底摧毀,法則崩壞。
蠻蠻的意誌,就像風中殘燭,搖搖欲墜,隨時可能熄滅。
混亂狂暴的時墟能量,如同最凶猛的潮水,不斷衝刷著每一塊世界碎片。
將它們越推越遠,加速著它們徹底迷失,徹底消亡的命運。
“呃……”
季嵐喉嚨裡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想要起身,卻發現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骨骼儘碎,經脈寸斷,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更可怕的是神魂,如同被億萬鋼針穿刺,劇痛難當。
這是世界破碎帶來的反噬,幾乎要將他徹底抹殺。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點點將他淹沒。
“嗬嗬……咳咳……”
他想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笑這殘酷的結局。
卻隻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更多的鮮血從口中湧出。
一切……都結束了嗎?
姬長空的燈塔之光,薑雪的舊世輝光,還有……鳥先生……
無數人的犧牲,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局?
“不……甘心……”
沙啞的聲音,從他乾裂的嘴唇中擠出,細若蚊蚋。
就在這時,一道虛幻,卻依舊挺拔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那身影,穿著熟悉的太陽紋路暗金色長袍,麵容俊朗,隻是此刻蒼白得近乎透明。
淡金色的瞳孔,也黯淡到了極致,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是帝俊。
他變回了人形,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向季嵐。
每一步,他的身影都會更虛幻一分,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消散在時墟之中。
“鳥……先生……”
季嵐的瞳孔猛地一縮,嘶啞地喊道。
他想伸出手,卻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帝俊走到季嵐身邊,緩緩蹲下,動作帶著一絲僵硬與遲緩。
他看著季嵐滿是血汙與絕望的臉龐,眼神複雜。
有痛惜,有欣慰,也有一絲……釋然。
他輕輕抬起手,那隻燃燒神魂,硬撼過魔王自爆的手。
此刻,也變得近乎透明,帶著點點潰散的金光。
然後,那隻手,輕輕地,放在了季嵐的頭頂。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季嵐。”
帝俊的聲音,不再如以往那般冰冷淡漠,而是帶著一絲罕見的溫和,以及深深的疲憊。
“夠多了。”
季嵐的身體猛地一顫,淚水混合著血水,從眼角滑落。
“對不起……鳥先生……我……我還是沒做到……”
“新世界……沒了……大家的犧牲……都白費了……”
自責與愧疚,啃噬著他的心。
帝俊搖了搖頭,手掌依舊穩定地放在他的頭上。
“不,這不是你的錯。”
“你已經承載了太多,戰鬥到了最後一刻。”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遠方,那破碎天穹的儘頭。
“抬頭看看,季嵐。”
季嵐下意識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在那混亂翻湧的時墟能量背後,在那猙獰的空間裂痕縫隙中。
一輪金色的太陽,依舊懸掛在那裡。
它的光芒,不再像誕生時那般璀璨奪目,而是變得柔和,甚至有些微弱。
但它依舊在散發著光和熱。
微弱的陽光,穿透了層層阻隔,艱難地灑落在這片破碎的大地之上。
照亮了季嵐血汙的臉龐,也照亮了帝俊那即將消散的身影。
“看,”帝俊的聲音帶著一絲奇異的平靜,“即便遭受了這樣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