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衡從一進養心殿到現在,就一直緊繃著心弦。
嚴老大之死是自己躲不過去的一道坎。這幾人雖是死有餘辜,人命到底犯在自己手上。
因昨兒夜裡得了錢旋提醒,林思衡早就預備著這一問,此時見崇寧帝果然提起,林思衡反而鬆了一口氣,故作驚愕的扭過頭,拜倒在地,聲音有些僵硬道:
“是...是恩師將...是...
是臣將那幾個,將臣拐去揚州的拐子毒倒,匆忙逃出來,正好撞見恩師來揚州上任。
幸賴恩師垂簾,方才收我為弟子,悉心教導,臣才有今日。
臣有罪,不敢欺瞞陛下!”
一邊說,一邊將頭上的官帽取下,作出一副任憑處置的樣子,麵上還帶著幾分恍惚。
崇寧帝定定得瞧了他好一會兒,方才冷哼一聲,仍叫他出去。
待林思衡腳步有些踉蹌,瞧著身子發軟的走出去後,崇寧帝坐在龍椅上,沉思片刻,問道:
“戴權,你看這個林思衡方才一番舉動,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戴權站在一旁,一邊給崇寧帝研墨,一邊笑道:
“奴才不過是個下人,見識短淺的,又能看出什麼。
不過這位小林大人,該是不知道陛下已查明了那幾個人販子的死因。
他能在陛下麵前和盤托出,總歸是有幾分忠君之心的。
若其不將陛下視為君父,又怎敢將其年少殺人一事,向陛下道明呢?”
崇寧帝也微微點點頭,繼而又道:
“朕這位欽點的探花,倒確有些見識。可惜還是太年輕了些,才十六的年紀,隻怕難以服眾啊...
罷了,且再等等吧...
也叫他再多學一學,看一看,免得真辦事的時候,反而把事情辦砸了...
太上皇最近身體如何?可還康健?”
“西苑那邊的小黃門說,太上皇一切都好,每日裡能吃能睡,精力旺盛,昨個兒還幸了位宮女。”
崇寧帝眼神一沉,麵上喜道:
“父皇身體康泰,便是大大的喜事,有父皇在,朕心裡就有底。
戴權,你回頭安排人,賞那位宮女五百兩銀子,綾羅綢緞十匹,告訴她,好好照顧父皇,便是大功一件!”
戴權躬身應下。
跟著內侍轉出宮門,林思衡長出了一口氣,今日到此就算了過了這場考驗,接下來就看崇寧帝怎麼安排了。
伴君如伴虎一詞,果真不虛,今日與崇寧帝頭回照麵,雖是早有準備,到底小命被人捏在手裡,此時放鬆下來,才發覺已是出了一身冷汗了。
心裡苦笑一聲:權力,權力...想要取得足以與皇權相抗衡的權力,何其艱難呐。
今日一番奏對,有些確實是他準備將來對付鹽商的舉措,有些則是他刻意顯出來的漏洞,故意作出一番思慮不全的樣子,好叫崇寧帝自覺才智上足以壓製自己。
如此便更能放心給自己放權。
為了博取皇帝的信任,自己也算是煞費苦心。
至於說叩拜...倘若崇寧帝能像唐玄宗信任安祿山一樣信任自己,給自己安祿山那樣的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