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啪...劈啪...
火焰在傾頹的房梁上燃燒著,碎成幾塊的桌椅家具在房屋中間的夾道上散亂得堆砌在一起,太陽已經沉下去一半,隻露出半張憤怒得發紅的臉來。
氣溫又下降了些,但林思衡竟覺得有些燥熱。
倒在地上隨處可見的密密麻麻的屍體,映在林思衡的眼前,幾匹失了主人的軍馬在屍體間來回走動,不時發出兩聲嘶鳴。
林思衡忽然覺得有些荒誕,前世密集的燈光,與眼前搖曳的野火在腦海裡來回變幻,揚州城裡的腦滿腸肥的豪紳商賈,與眼前這些臨死前都未必能吃上兩個月飽飯的“亂軍”形成的對比如此強烈。
“唉......”
邊城走過來,坐在他身邊,神色間並不為此間地獄般的景色動容,見林思衡似乎有些發愣,低聲問道:
“公子在想什麼?”
林思衡瞧他一眼,略微扯扯嘴角,笑道:
“我在想,大概這就叫,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邊城隨手將身邊一根野草拔起來,連著草根上的土疙瘩,隨手丟出去,輕聲道:
“這才不算什麼,不過是幾千人的作戰,打的又是一幫沒什麼作戰能力的流民,我聽聞早前瓦剌還強盛的時候,年年寇邊,與邊軍作戰,那才是真正的屍橫遍野,血流漂櫓。
這隻能算剛剛開始。”
林思衡又歎息一聲:
“原本是打算最好一次硬仗都不用打,等敵人自潰,咱們一路咬著追上去就好,到底還是繞不開這一仗,騎兵損失了多少?”
“戰死了八十二個,重傷五十三,輕傷二百一十七個,這一仗傷亡勉強到一成。不能算什麼硬仗。
如今還能騎馬作戰的不到二千四百人了,真準備去開封?”
風吹過來,林思衡捶捶腿站起來,方才在亂軍中自己也被人用刀槍在甲裙上戳了兩下,好在甲胄得力,不曾有什麼傷勢。
“先收拾收拾吧,屍體都燒了,掉進河裡的儘量都撈上來。
俘虜暫時看押起來,五人一隊,一人逃跑,全隊連坐。
叫老二帶著他底下人充當軍法隊,所有繳獲歸公,重新分配,私藏著斬。”
有了這一場大勝作背書,帶著這夥騎兵拿了一場大軍功,林思衡到此才敢把軍律“十七禁五十四斬”真正立起來,若是之前他就蹦噠著在軍中立規矩,隻怕剛剛作戰的時候背後就已經有冷箭朝他飛過來了。
鄭陽手裡拿著兩塊乾餅也走過來,這場仗打得並不算艱難,偏偏他此時頭上卻裹著繃帶。
幾人當中就以鄭陽年紀最小,又是第一回經曆這種陣仗,不免有些緊張過了頭,打到後來體力不濟,叫人隔著頭盔在腦門上來了一下。
“怎麼樣?沒什麼事吧?”
“沒事,皮外傷,公子先吃點東西吧。”
“這一仗打完了,說說,什麼看法?”
鄭陽盤腿坐在地上:
“我是覺得,咱們雖勝了這一仗,也難說就有多厲害。
方才接戰前射了三輪箭,這夥京營雖然能在馬上把箭射出去,我細細瞧了,大多都沒什麼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