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專程送出院子,親眼見著綠衣走了,急匆匆的走回來,虛掩了門,又叫紫鵑到外間看著,一副鬼鬼祟祟的小模樣。
紫鵑看著好笑,便道:
“姑娘與林大爺自小一塊長大,年關裡書信往來一兩回,本是常理,姑娘這般舉動,豈不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黛玉本是“關心則亂”,又被紫鵑道破,也覺得似是小心太過了些,倒顯得不夠“光明正大”了,便也準備裝作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
雖是這般打算,也不知怎的,竟無論如何也裝不出來。
眼見紫鵑也饒有興味的盯著這封信,神情意味深長。黛玉愈發局促起來,漲紅著臉道:
“什麼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偏是你們這些愛嚼舌的,總愛說些沒頭沒腦的話,叫人奇怪,我才要避著些,你們又說這樣的話。
好賴話都叫你們給說了,我還說什麼?你還在這待著做什麼?還不快出去!”
紫鵑眼見黛玉漸漸“惱羞成怒”起來,也不敢再招惹她,笑嘻嘻道:
“是~遵姑娘的吩咐,奴婢這就出去給姑娘把門兒~”
說完趕緊扭身便走,順手將一旁伸長了脖子也盯著信瞧的雪雁一並拽走。
黛玉輕輕跺了跺腳,拿這兩個丫鬟也沒辦法,見兩人果然出去,又把門帶上,方才把信拆開,心裡竟覺得有些緊張。
“師妹黛玉妝次:
自兄離京南下,已有半年,戰事順遂,兄一切平安,師妹不必掛懷。
兄在河南,穿州過府,眼見流民凋敝,田地荒蕪,心中不勝悲切,愈發覺得為兄此番入軍中,正是時候。
兄勝了幾回,得了些俘虜,多有些老弱婦孺,皆虛弱不堪,想來不問也知,此輩必是也被賊軍擄掠而來。
人常言,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可若是這等悲哀之事,落在為兄頭上,等到了那時,若不早做準備,也隻得空歎一句‘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了。
為兄一時有感,隨意牢騷,與妹閒敘一二,妹不必在意,外間諸事,為兄自然料理,隻盼師妹平安喜樂,無慮無思。
兄提筆之時,道旁野草漸青,想來師妹收信之日,京師裡也該已冰雪消融。
雖是如此,早春仍寒,師妹添減衣物,務必留心,不可稍有大意。
替為兄轉告雪雁,叫她彆光惦記著吃飯,若是照料師妹不周,待兄回來,扣光她的零用錢。
此外,為兄還有一事相求,為兄棄文從武一事,恩師在揚州已知,十分氣惱,已寫了信來,言辭凶狠,揚言必是要打斷為兄雙腿。
盼吾妹速速寫信,替為兄說些好話,救命之恩,必有厚報,切記切記,萬務遷延。
記得多吃飯。
兄思衡親筆。”
黛玉瞧了前一半,也正有些為河南百姓之艱難而感到難過,等瞧到後頭,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嘴裡嘀咕道:
“讓你好好的跑去學人打仗,我可不救你,叫父親教訓教訓你也好,省得你整日裡胡亂逞能。”
又把信翻過來一瞧,果然背麵還有一幅畫,畫的仍是一個腦袋大身子小的小人,穿著盔甲,手上高舉著寶劍,胯下還騎著馬,許是因有些匆忙的緣故,那馬竟少了個尾巴。
黛玉見此,也不由得揣測林思衡在河南究竟何等忙碌,暗暗歎了口氣,指尖沿著墨痕劃過,提起筆來,自己將那馬補全,將信細細收好,仍放那盒子裡去,衝著門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