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鐘愣了一愣,瞧著這宅子也有些發怵,低聲道:
“我在城外也有一套院子,你若願意,去我那兒住吧。”
見智能兒扭頭來看他,便又忙道:
“斷不敢再有非分之想,隻願儘一儘力。”
智能兒笑著搖搖頭,喊了一聲,屋子裡便竄出幾個孩子來,大多都隻六七歲的年紀,男女都有,皆衣著襤褸,麵黃肌瘦,一個個好奇的瞧著秦鐘。
“這兩年外頭不太平,這些孩子,都是我一路上收養的孤兒。”
智能兒歎了口氣道:
“原本還有幾個小些的,隻是去年冬天實在冷的厲害,我又無處可去,帶著這許多孩子,寺廟也不許我掛單,隻得睡在野廟裡,吃食也少。
我沒有什麼能耐,有幾個實在救不得,慢慢的餓死了,這又是我的罪孽。”
幫著智能兒將食物散了,智能兒隻取了半個饅頭,席地而坐,似乎並不覺得寒冷,秦鐘沉默半晌,方才顫抖著聲音問道:
“你這幾年,過得可是不太容易?”
智能兒仍帶著笑意道:
“一開始自然是不容易的,我原來在水月庵時,說是尼姑,可說到底,做的也是以色娛人的事情,那時徒有幾分心氣,卻也享受安逸的日子,何曾吃過什麼苦。
這一路上遭的謾罵,侮辱,戲弄,若要算起來,早也算不清了,有時迫不得已,還要跟人打幾架。”
智能兒指指身後的孩子:
“我剛來江南的時候,在揚州停過一陣,那時就總有乞丐打這些孩子的主意,我便隻得日夜守著,連出去化緣也不敢,若有乞丐來,我勸說不得,便隻能與他爭鬥,打不過就大聲呼救,硬著一口氣咬牙撐著。”
咽下口中的饅頭,智能兒張開自己的嘴巴,指給秦鐘瞧:
“這裡頭的牙被打掉了,那時候痛的厲害,手上身上也受了許多傷。
如今想著,也算走運,許是看我是出家人,才沒要了我的小命去。
後來有個叫伏波幫的找上門來,聽說了我的事,看我可憐,施舍了我些銀子,又幫忙尋了車架,送我們離開揚州。
我後來才打聽的,那伏波幫說是揚州巡鹽禦史林大人的手下。
他是大官,這樣的恩情,我隻怕也難報了,平日裡多替他念幾本經,隻盼佛祖能保他平安。
到得如今,這些事倒也習慣了,修行不到家,有時候也覺得氣憤。
隻是想著這些孩子,連我小時候的快活日子,也不曾有過,就要經曆這樣的艱難,也就沒什麼熬不下去了。
你方才不是看見了?哈哈,那位施主許是聽了幾句謠傳,便要來與我提些不太妥當的要求,被我一激,倒與我打了個賭,反倒輸了十兩銀子給我。
手段上有些卑劣,不合佛祖的教義,隻是我身上已無積蓄,這些孩子快要斷了頓了,也顧不得許多。”
說起這些事來,智能兒依舊顯得雲淡風輕,等說到與乞丐搏鬥之時,秦鐘甚至能隱隱看出些得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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