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做幫工,或是做學徒,有時候若有合眼緣的,這事便能成,這些孩子就有活路。
可是我自己不能停下來,我這一路走,他們都是我從鬼門關救下來的,如果我之前在哪一處停了,他們當中有人也就沒了性命。
路上奔波,自然也有許多苦頭,有時候甚至會丟了性命。
我分辨不出來究竟如何才是最好的辦法,也隻得沿著這條已走的路,繼續往前去走了。”
秦鐘於是聽明白了,水月庵裡的智能兒,穿著乾淨整潔的僧袍,吃著精細的齋飯,可卻是個假的出家人。
如今金陵城裡的智能兒,穿著破舊的,打滿補丁的僧袍,身上沾著汙垢,瞧著快成了乞丐,卻已經是個真正的出家人了。
秦鐘愣愣的看著她,分明在她眼中,看出真正的悲憫和佛性來。
他終於不再說求娶的話了。
智能兒見他沉默,也立在原處,安安靜靜的等著,好半晌,秦鐘又彎下腰來,帶著些恭敬的意味,深深行了一禮,智能兒站在門前的石階上,念了句佛號,也以相同的角度,還禮回去。
兩人不再說話,一人踉蹌著走出巷子,一人歎了口氣,又返回那套破舊的大院裡。
秦鐘的腦子裡又渾渾噩噩起來,他行走在金陵繁華的街道上,可他眼前總看見水月庵的那條山路。
父親的斥責聲,以及他失望的眼神從讀過的佛經中掙紮出來,越過耳邊喧嘩的人聲,裹挾著他又回到三年前的水月庵,他身上似乎又泛起那些賈家嬤嬤毆打時的痛苦來。
他又聽見智能兒的哀求,那哀求聲漸漸變成了痛恨,他想點頭,可頭低垂在那裡不動,他想說話,可又發不出聲音來。
於是他又看見智能兒從鐵檻寺被丟出去,那道瘦弱的身影沒有再看他,隻是踉踉蹌蹌的往山下走。
走著走著,她身上的僧袍便打起補丁來,臉上開始出現傷疤,灰塵也落上去,智能兒一路走到山腳下,兩人一個在山頂,一個在山腳,他分明聽見智能兒又喚了他一聲:
“善居士。”
秦鐘痛苦的捶打自己的腦門,哀嚎哭泣著跑出城去,街上的行人都驚詫,甚至是驚恐的瞧著他。
曾經的荒唐種種,如今越發清晰起來,那些過往的秦鐘都一一的踴躍出來,圍繞在他周圍,穿著錦衣華服,眼角帶著些浪蕩的神色,一個個伸出手指指責他:
“秦鐘!你氣死了你的父親!”
秦鐘終於無法可想了,他想要求饒,可是又無處去求,隻得漫無目的的往城外去,卻又不回自己的那套院子裡,甚至不自主的,害怕的避開秦業墳墓的方向。
直到走了一夜,他又爬上一座山頂,太陽從遠處的山間越出,陽光穿過密林,照射到他被荊棘枯枝劃的鮮血淋漓的手掌上。
他隱約聽見一聲鐘響,從不遠處傳來,叫他心頭的諸般思緒為之一頓,秦鐘便長長的出了口氣,他驚喜於這樣的安寧,循著鐘聲過去。
又翻過兩座小山,就在群山之間,他看見一座陳舊的寺廟,廟宇不大,隻幾間屋子,牆上的漆已經掉了大半,有幾株藤蔓纏繞在牆上,投下斑駁的樹影。
他又看見了金陵城裡智能兒,那雙澄澈的眼睛,仍帶著悲憫的佛性,靜靜的看著他。
秦鐘狂奔過去,將身上扯的破破爛爛的華服全都扔了,連腳上的靴子也沒有留,任由腳上漸漸被碎石和荊棘刺破,那痛苦反倒叫他覺得輕鬆。
這座破舊的,連名字也沒有的小廟,多出來一個叫做“了業”的出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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