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應嘉大喜過望,連忙便往外走,又叫人擺放香案,再去後院裡趕緊請甄老太君親自出來,如此種種。
香案就設在前院,好叫賓客們都能瞧見,甄老太君正要領著甄家眾子弟跪拜領旨,領頭的內監忙上前將甄老太君扶起來,和顏悅色道:
“老太君快快請起,奴才來時,太上皇他老人家就吩咐過,叫老太君不必跪領,站著便是了。”
甄老太君可以不跪,其餘甄家人仍是密密麻麻跪倒一大片,那內監展開聖旨,用尖利的嗓音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
朕惟乾坤德溥,賴慈訓以延祥;鞠育恩深,仰萱闈而錫慶。
谘爾甄門周氏,毓秀名門,作嬪華胄。柔嘉維則,夙彰珩璜之儀;淑慎其儀,克讚蘋蘩之禮。
昔承保抱之勞,乳哺有加;今懷顧複之惠,恩勤罔替。值此八旬壽誕,欣逢五福駢臻。
特賜金絲八寶攢珠冠一頂,雲錦妝花蟒緞八匹,赤金累絲如意一對,青玉壽桃一對,禦製《萬壽無疆》匾額一方。
用彰彤管之徽音,永煥紫泥之寵渥。
爾其聿修懿德,長膺鶴算之綿;克紹徽音,永荷龍光之渥。欽此。”
甄老太君連連謝恩,領著內監入內就坐,問著太上皇的近況。
這等事旁人問不得,但甄老太君來問,那內監也隻能答太上皇一切都好,隻是想念老太君雲雲,說得甄老太君一時眼眶泛紅,感慨連連。
甄應嘉滿麵紅光,叫人搬著禮物從賓客中間過了一遭,聽得許多奉承話,又吩咐下人將府上好酒都取出來。
林思衡瞧得也暗歎一聲,甄家受西苑寵渥至此,想黃家滅門抄斬,西苑裡也隻是事後傳出話來,貶了自己一級爵位。而今這位甄老太君過壽,西苑居然能提前派出人手來賀禮。
看來果真是甄家這位老太君還在一日,甄家就還能有一日富貴。可等甄老太君一死,甄家與西苑勾連如此之深,隻怕大禍便已近在眼前了。
宴席過後,賓客散儘,甄老太君麵有疲色,卻強撐著不去休息,隻招過甄應嘉,哼道:
“你借著我這名頭,定要將那靖遠伯請來,如何,可說上話了沒有?”
甄應嘉方才還笑嗬嗬的,這會兒一聽,忽然麵色便氣惱起來,恨聲道:
“都怪那該死的孽障!嘴裡胡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生生鬨出火氣來,又哪裡還能再說什麼?也隻得以後再尋機會了。此番壞我大事,兒必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孽障!”
話音剛落,那龍頭拐杖就已先向他打來:
“你要教訓誰?自己沒能耐,倒學會那寶玉做筏子,你要敢打他,不如先叫人來害了我!寶玉直率單純,卻不似你們幾個,一肚子花花腸子,成日裡來哄我!我攏共就這麼一個孝順的,你還敢打他試試!”
甄應嘉也隻得苦著臉,說了一通好話,隻道再不去尋甄寶玉的晦氣,方才作罷,甄老太君氣哼哼道:
“若叫我說,咱們甄家富貴已極,多賺些銀子,少賺些銀子,又有什麼?你又何必一門心思往那鹽運上鑽,隻管好好做你的織造郎中就是了,難道還能少得了你的富貴?需知這銀子太多了,也未必便是好事。”
甄應嘉連連應諾,心中卻並不為然,織造局雖油水豐厚,鹽業上的也是白花花的淌著銀子,銀子自然越多越好,豈有嫌銀子太多的道理。
想著今日來傳旨的西苑太監,想著那聖旨所書“恩勤罔替”四個字,甄應嘉心頭一陣火熱,
我甄家這等榮寵地位,如何沾不得鹽業?連那薛家恒舒號,竟也都給我攪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