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寧帝出了風藻宮,卻並不曾去養心殿理政,反倒轉了個彎,自往鐘粹宮來。
推門而入,倒比在鳳藻宮隨意的多,吳貴妃正斜倚在榻上,跟前跪著一群跟著元春回來的女官,似是在問話。
崇寧帝也並不見外,一邊招呼內侍解了龍袍,一道往榻上坐下,一邊隨口問道:
“可問出什麼來沒有?”
吳貴妃懶洋洋的支起身子,趴在皇帝的後背上,環住其腰背,笑道:
“正聽她說元春妹妹認的那好弟弟的事情呢,陛下可要聽聽?”
崇寧帝哼哼一笑,情知這不過是吳貴妃隨口上的眼藥,他卻不信林思衡真就攀扯後宮,認個姐姐,多半不過是照著他那師父的話,隨意示好兩句罷了。
畢竟以林思衡眼下手裡的權柄,真說起來,也未必就比一個後宮裡的妃子矮上多少,到了這等地步,還去攀扯裙帶,非但全無助益,反倒要惹人恥笑了。
他自問如林思衡這般“少年英雄”,該是最重視名聲的,豈肯如此自汙?連連搖頭道:
“不過是一說罷了,先前也不曾見有什麼往來,多半是林如海的意思。”
吳貴妃噘了噘嘴,顯出幾分少女一般的嬌俏來,點到即止,揮揮手叫這些女官都退下去:
“臣妾不過一介婦人,頭發長見識短,自然聽風就是雨的,陛下既這般說,臣妾自然相信,隻是既是林大人的吩咐,常聞靖遠伯侍師甚恭,隻怕也不敢敷衍塞責。
而今省親之事已畢,為了陛下的計謀,我吳家都跟著傷筋動骨了,不知可有了幾分成效?”
崇寧帝便勾起嘴唇,難掩得意,撫掌笑道:
“辛苦愛妃一回,計已成了,賈家早已入不敷出,而今又更是匱乏,似這等情景,縱有賈代善的顏麵,也再難振作矣,不足為慮了。
朕記得你們吳家的忠心,今年市舶司的海貨,按著去年的份例解進京來便是。”
吳貴妃也是一喜,卻又故作不滿道:
“陛下還說呢,前幾日我爹爹還寫信來,言廣州近海,也不知怎麼的,竟冒出一窩子海寇來,著實凶的厲害。
打了個海龍王的旗號,說是海寇,卻又剿了其餘海寇,倒顯得他一家獨大,收起‘買路錢’來,官兵都要退避三舍了,隻怕今年的收成,還比不上去年呢。”
崇寧帝哼哼兩聲,並不當一回事,眼下朝廷雖開了幾處海口,大抵上卻依舊行的海禁之策,如此一來,則販海之利愈厚,海盜難免猖獗,四海之上,稱作海龍王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似這等海盜,還不曾有成氣候的,最多也不過盤踞外島之地,滋擾一二州府,實在不能對大乾造成什麼威脅,對於大乾的一眾內憂外患而言,實在是排不上號。
崇寧帝自然也不往心裡去,隻當是吳家拿來打馬虎眼,想從中漁利的借口,更不多鬆口一分。
吳貴妃也隻是隨口一說,她雖有幾分心計,卻也不過在內宮裡打轉,其父書信中所言,其實她自己也不太信,不過是抱著有棗沒棗,打兩杆子的想法罷了,見皇帝不鬆口,便也作罷,眼珠子轉轉,又試探道:
“那位賈家妹妹,真真是年輕貌美,聽聞陛下才去過她那兒,怎麼不再那兒歇下?”
崇寧帝微微蹙眉,似有些猶豫,末了方道:
“隻當養個閒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