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雖然這會兒李嬤嬤將襲人等人當著寶玉的麵一通臭罵,寶玉除了偶爾開口回護兩聲,大多時候也隻得啞口無言。
倘若他真為此與李嬤嬤鬨的大了,便少不得要被人說是“叫狐媚子迷了心竅”,鬨到賈母跟前,賈母雖心疼他,卻也要將襲人麝月等人訓斥一通。
襲人素知此理,因而雖自己被罵不住流淚,卻不敢還嘴,更怕累及了寶玉名聲,一力拉扯著寶玉,唯恐他發了性子,到時候便愈發難堪了。
李嬤嬤正罵的起興兒,隨手端起一杯茶潤了潤,還待繼續,卻聽著外頭有人笑道:
“喲?我當這什麼事鬨的這樣大動靜?不想是嬤嬤在這?您老人家這是有什麼事?”
李嬤嬤轉過頭來,見是鳳姐兒,麵上客氣幾分,但也並沒有什麼懼意,她既能做寶玉的奶嬤嬤,在賈母跟前,自然也是有分量的,便仍舊隻是襲人等人罵道:
“都是這些狐媚子帶壞了寶玉!成日裡哄著寶玉不往正道上去,連規矩都忘了!趕明兒我去太太跟前說一聲,拉了你們出去配小子!看你們還成天跟個妖精似的擺腰擰胯!”
又對著寶玉呼天搶地的抹淚道:
“我奶你這麼大,現如今你吃不著奶了,就把我丟在一邊,倒護著她們,可見我也沒個指望了!”
末了又拽著鳳姐,歪七扭八的說了好一通委屈。
鳳姐兒聽了一陣,也不過隻是些吃茶零嘴上的事。
襲人見來了鳳姐兒,愈發覺得丟大了臉麵,又愧又氣又委屈,伏在桌上痛哭不已,寶玉氣紅著臉,也說不出話來。
鳳姐兒見隻是為了這點子事情,就鬨的沒完沒了,心裡愈發火大,暗啐這老東西果真是背晦了,末了倒又想起迎春先前的那個已經被逐出府去的奶嬤嬤來。
要說起來,放在府裡,寶玉的地位比迎春要高出太多了,然而被這麼個老東西當著麵的攪和,寶玉那高出來的地位,似乎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還頂不了東府裡頭那壞胚說一句話...’
鳳姐兒強壓著心頭的煩躁,麵前扯著臉皮笑道:
“您老人家彆生氣,老祖宗跟太太她們才歇下的,您要教她們規矩,如何自己反倒要壞了規矩?在這麼嚷嚷,豈不是有意叫老祖宗生氣?
怪消消火,先去我那坐坐,剛巧溫了好酒,您也賞臉嘗嘗,她們若真不好,回頭我來打她們就是,也不必叫您老費心。”
說著就半拉半拽的將李嬤嬤拖走,半晌打發了人,才又轉回來,寶玉見她來,仍氣道:
“也不知道又是誰的賬,叫她隻撿軟的排揎,巴巴的鬨這一通,趕明兒還是想個法兒,求一求老祖宗,打發她出去還好。”
襲人知這不過是句空話,再難成真的,抹淚冷笑道:
“你還是彆替咱們出這個頭,雖是你的好意,臨了還不是落到我們頭上來,倒不如由她去罵,總歸我們也不說什麼金貴的,不過忍氣吞聲些罷了。”
寶玉便訕訕的住了口,又問起鳳姐兒的來意,鳳姐兒便將瓜果的事說了,寶玉按著襲人的喜歡要了兩樣,便又問道:
“早幾日聽說薛大哥出了事情,隻是不得空,眼下如何了?”
鳳姐兒皺眉暗勸道:
“倒沒見如何,你隻管讀你的書罷了,問這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