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
寶釵一時失神,手裡不穩,卻將林思衡嚇了一跳,趕忙騰出一隻手來提住剪刀,小心翼翼的拿遠了些。
他這一聲低喊,也將寶釵喚回了神,麵色緋紅的用力掙紮起來,又知自己力弱,恐林思衡不肯放手,眼睛緊盯著窗外,避開林思衡的視線,低聲道:
“你...你快放開...!窗戶開著呢,叫人看見,我不能活了!”
林思衡聽她聲音都有些發顫,情知一時不好逼進太過,倘若叫寶釵真生起氣來,那又不美,便果真將她鬆開。
方才得了自由,寶釵便立馬從林思衡懷裡掙脫出來,腳底下邁著小碎步躲到桌子另一頭去,抬起頭來,似幽還嗔的朝林思衡瞪了一眼,繼而杏眸一動,眼角似又多出些許淚花,抿著嘴,用譴責的眼光盯著他。
林思衡直到今日才知,寶釵竟也能似黛玉一般,大有說落淚就落淚的架勢。
隻是他這些年,嘴皮子上的功夫愈發精進,黛玉便一時惱了,三兩句就會被他哄好,反倒是少有這樣的時候。
此情此景著實有幾分新鮮,麵上便顯出幾分笑意來,寶釵見他麵色全無悔改之意,心中更覺羞憤,一時竟真流下幾滴淚來,顫聲道:
“你..你豈能...你豈能因我對你...對你不曾防備...便這樣欺辱我!”
林思衡心下啞然,情知寶釵心中規矩太重,叫他占了這些便宜,怕是真有些惱了,趕忙道:
“妹妹彆哭,隻怪為兄方才孟浪了些,這便給妹妹道惱了...”
他腳下一動,寶釵反倒愈發戒備起來,眉梢一顫,兩手慌亂的四下尋摸,竟又將那把修剪花枝的小剪刀握在手裡做為防身武器,顫顫巍巍的指著林思衡:
“你...你彆過來了...”
林思衡立在原處,臉色一囧,看寶釵這樣一副防備歹人的模樣,倒像是戲文裡頭,被西門慶調戲的良家婦女一般。
卻沒想到自己也有成了西門大官人的一日,隻是又不知道誰是武鬆了,林思衡胡亂一想,忍不住笑出聲來。
寶釵哪裡知道他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還以為林思衡是在笑她,更是氣上心頭,眉頭一豎,杏眸一閃,咬牙斥道:
“你..你還笑!”
林思衡強忍著笑意,往後退了退,伸手指指寶釵手裡拿的剪刀,寶釵這才低頭一瞧,她方才慌裡慌張的,自己都沒在意手裡拿的什麼,此時才發現自己居然拿著利器指著林思衡,不由得心頭一驚。
又見林思衡已經退回去,暫且放下心來,趕緊將剪刀垂下來,情知方才的舉動實在不妥,也有些不好意思,麵上悄無聲息的多了一絲羞紅。
“實在是已有數日不曾見妹妹,心中思念太甚,陡然見妹妹花容月貌,一時情難自抑,舉止唐突,冒犯了妹妹,妹妹惱我也是該著的,隻是這利器還是放下的好,妹妹紮我一兩下倒無妨,可彆傷著自個兒。”
寶釵橫他一眼,神情依舊不善,方才不過是一時羞憤,她也並不是個愛哭的人,又被打了個岔,這會兒拾掇一番心境,自然便也哭不出來了,便抹了眼淚:
“我自然不敢傷了你,這剪刀,原是我拿來修剪花枝的,你要是怕,且離了我這就是了。”
說著就又坐下,低下頭來,將桌上那花瓶挪到近前,遮著自己的臉,胡亂修剪了兩下。
她早已將心意交托,方才一番失措,雖有一分是惱林思衡舉止不尊重,更有九分,卻是恨自己也情難自持,不能恪守女德,善守廉恥。
她借著花枝遮掩了自己的神色,便是不願叫林思衡窺見自己的心底的恐慌。
她並非不願意與林思衡親近,卻更怕自己在林思衡心中成了個可以隨意褻玩調戲的無德浮浪之女。
寶釵早有誌向,她的做派,氣度,學識,自小所受的教養,全都是為了要成為符合當下世人認知的內宅賢妻,能夠輔佐丈夫取得一番事業,這幾乎就是她的人生目標。
然而她的良人已有婚約,寶釵明知不妥,無奈情根深種,已難脫身,自知這一腔“抱負”,恐難有實現之時,本已有一番酸楚。
倘若林思衡再把她視作趙合德楊玉環之流,徒為一以色娛人之輩,又與尋常姬妾又有什麼分彆?
若是如此,寶釵是真不知自己將來要如何自處了。
她不想讓林思衡這樣看她!她更不願意去做這樣的人!
手上的修剪的動作已停了下來,寶釵怔怔的坐在原處發愣,神色鬱鬱。
然而她雖不說,林思衡卻是個人精,竟也能猜出幾分她的心思,可猜出歸猜出,如何消解則又要多花些心思。
林思衡眼角一挑,搬著椅子坐到桌對麵,寶釵瞥他一眼,深吸一口氣,強掩了鬱色,倒也沒有再躲開。
隻要他不再似方才那般輕薄,寶釵又豈會不願與他多待在一塊兒說話。
“妹妹這花枝剪的雖好,錯落有致,色彩繽紛,隻是比起我的手藝,多少還是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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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釵微微一愣,抿了抿嘴,想起當日在瀟湘館一樁舊事,忽然就有些想笑,暗道:
‘他在我這處,尚敢如此,林丫頭那般縱容他,卻不知又已吃了多大的虧了。’
心裡那股子氣一鬆,輕哼一聲:
“你既這樣說,那就你來弄就是了。”
說著便把手裡的小剪刀轉了個頭遞過去,林思衡自信的點點頭,將剪刀接過來,一邊隨意修剪,一邊仍與寶釵搭話。
卻不再隻說那些風月之事,反倒將自己平日所見的官場之事,挑了些合適的,便似故作閒談抱怨一般,說給寶釵聽。
寶釵心中一動,杏眸婉轉,麵色複雜的看他一眼,抿了抿嘴,漸漸放下心事,也聽得入神,不時與林思衡互道一番見解,便如當下還在爭執的“楊申之爭”,寶釵便提了一句:
“我雖是婦道人家,見識淺薄,可若從書上來看,自古若君王賢明,有意振作,便難有權臣,楊閣老又年事已高,便無申閣老,也自有其他人來與他爭,到頭來,這權利二字,不過仍是看高高在上的那一位罷了。
至於其餘之輩,爭來爭去終究也逃不過為人棋子,隻是若不去爭,卻又連上那棋盤的資格也沒有,眼前隻是一片混沌,到頭來,不過是糊塗的活,也糊塗的死,這樣想想,還是要求一個明白才好。”
這話雖稍淺顯了些,然而寶釵終究還年輕,又隻是閨閣女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已是十分不易了,若換作是王熙鳳,八成是隻想著這申楊二人各有多少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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