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吸了口氣，咬牙道：
“我如何沒替你求情？你做下這等事來，寶二哥現在都還未醒！我再去求又有何用？老祖宗豈能輕易饒了你！”
趙姨娘便哭喊道：
“我也是被那馬道婆騙了呀！我在這裡頭關著，環兒可怎麼辦呐！環兒還小，不能沒了娘照看啊！三丫頭，那可是你親弟弟，你可不能不管呐！”
探春緊緊蹙著眉頭，恨鐵不成鋼道：
“現在說被人蒙騙，又有什麼用？你的那點心思，你以為能瞞得過誰去？便是寶二哥有什麼不好，也還有璉二哥，再不濟也還有琮哥兒，還有蘭哥兒，哪裡就能輪到環兒身上？
若真是為環兒考慮，就不該做下這等事來！如今環兒已被太太接去了，往後自然有太太教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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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姨娘當即色變，緊緊拉著探春的袖子：
“這...這怎麼行！我才害了寶玉，太太豈能饒過環兒？不行，不行，我得去見老爺...三丫頭，還是你去見見老爺，你跟他說，要不然把環兒也送我這來，環兒可不能交給太太啊！”
探春恨聲道：
“這話豈是我能說了算的？環兒在太太跟前，便是要吃些苦頭，好歹也還有老祖宗和老爺看著，總不至於有什麼好歹，若叫他能收收心，多讀幾本書，也未嘗不是好事！”
趙姨娘便哭嚎道：
“三丫頭，你不知道太太有多狠心，環兒落在他手裡，哪裡還能落個半點的好啊！你...你說話老祖宗不聽，那...那你去求衡哥兒，對，你快去求衡哥兒！
你不是一向跟他頑的好？你跟他說說好話，隻要他開口，老祖宗和老爺定是會聽的！”
探春無奈道：
“我如何不知道...這是咱們的家事，今兒把林大哥卷進來，已叫我過意不去，若不是他開口，姨娘如今豈有命在？難道姨娘還不知足？”
趙姨娘見探春這也不幫，那也不肯的，咬死了不鬆口，當即便又跳腳，指著探春破口大罵道：
“我是你親娘！環兒是你親弟弟！不過叫你帶句話，有什麼難的？！
我便是有錯，難道又有誰真是無辜的？寶玉何曾當環兒是他親兄弟？鳳丫頭更把我瞧得連個丫鬟婆子也不如！
他們做的初一，難道我做不得十五？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成日裡跟在人家後頭，想著給他當小老婆，自己一門心思的想著攀高圖貴，還怕我娘倆個連累了你不成！”
探春先是麵皮漲紅，有種被人窺破心思的窘迫，繼而又氣得發白，嘴唇微微顫抖，強忍著眼淚還嘴道：
“姨娘成日裡這個不服，那個不忿的，偏偏你自己不尊重，又叫人如何能高看你一眼？總是你貪心不夠，才惹下今日這樁禍事來！
姨娘這話，我是斷不帶出去的，等將來老祖宗和太太消了氣，將姨娘放了出來，姨娘自己去說吧！”
便從袖子裡掏出那荷包，恨恨的丟在桌子上，轉身道：
“姨娘住在這裡，下人們怕難免有些刁難，姨娘也不必多與他們計較，這些是我這兩年的積蓄，姨娘留著花用。
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要能保得平安，將來總有再翻身的時候...姨娘好自為之吧。”
說完便推開門，隻留下趙姨娘仍留在佛庵裡頭，跳著腳指天畫地的咒罵探春：
“蛆了心的孽障，攀了高枝連娘也不認了！老娘生你什麼也指望不上！早知道你是這麼個東西，還不如當初喝碗藥給打了去！生個王八也比你這黑了心肝的要強！”
探春臉色蒼白，走出門去，低聲又對那兩個嬤嬤道：
“老祖宗定了責罰，我本不該說嘴，隻求兩位嬤嬤往後手底下鬆鬆勁兒，彆叫姨娘有個好歹，探春這就先謝過了，往後有什麼好處，也不會忘了二位。”
兩個嬤嬤對視一眼，都知道探春與林思衡相善，這點情麵也不妨礙什麼，自然滿口子答應下來。
探春便徑自離了佛庵，腳下步子走得飛快，幾乎要小跑起來，聽著身後的罵聲不絕於耳，直至漸漸消散在夜風裡，緊緊抿著嘴唇，卻再沒有回頭做一句辯解。
隻是急匆匆回了秋爽齋，將丫鬟們都趕出去，自己一人留在裡頭，伏案痛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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