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這一覺睡得很是舒服。客房臨水,很是清涼,又撒了藥水,防止蚊蟲靠近。他一覺睡到第二日中午,中間連個夢都沒有做,睡醒後隻覺得神清氣爽。
他從房中出來,在蓮池中的涼亭中看到正在喝茶賞花的桃清。他施施然在桃清對麵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又吃了兩塊茶點,這才心滿意足道:“發生了什麼事,你看起來很高興?”
桃清嗯了一聲,將桌上擺放著的茶點往他那邊推了推,輕快道:“是好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郭莊主祖上就是做藥材生意的,郭家的底蘊比我想象得要厚的多。我缺的幾味主藥,他這裡大部分都有。”
她雙手托腮,凝視著蓮池裡蓮花的眼神分外溫柔:“郭莊主十分大氣,願意將珍藏的藥材以低價賣給我。”至於仍舊缺少的最後一兩味藥材,她自己走一遭就能得了。
李蓮花的神色呆了一呆,他看著桃清有些飛揚的眉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低聲道:“是好事。”
不過,能找到藥材固然是好事,但新的憂愁又湧上心頭,李蓮花神色茫然道:“我們,哪來的錢?”
一百兩黃金買其中一味藥材都夠嗆,更不用說,她的話裡,顯然不隻是一種。總不能明搶吧?不妥,大大的不妥。李蓮花情不自禁地搖頭。
強搶是不可能強搶的,桃清覺得自己丟不起這個人,但若是對方主動贈送就不一樣了。
她微笑道,“錢呢,我是沒有,即便現在出門去賺,也得花上不少時間。但是,我跟他說,李神醫要煉製一種能夠起死回生的奇藥,並且答應了他,煉出來的藥分他一份。”
李蓮花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你這樣說,他就這麼相信了?”郭家父子是不是太好騙了一些?
“當然……沒有。”桃清輕輕瞥了他一眼:“雖然李神醫起死回生的名頭十分響亮,但這種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昨天夜裡,郭莊主不是說了嗎?隻要先生幫忙查明五十年前的真相,就願意將先生奉為座上賓。”
“如今這座上賓,想要煉製起死回生的絕世奇藥,卻因為缺了幾味藥材被迫停止了,郭莊主若是直截了當地拒絕了,豈不是打了自己的臉麵?”
李蓮花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片刻後,他左右看了一眼,悄聲道,“這個……那個……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妥當?”
“哪裡不妥了?”桃清淡淡道,“我答應了煉出絕世神藥後,分他一份,這難道不比那些珍藏著卻不用的藥材更好?先生覺得我的藥不好?”
李蓮花連連搖頭,“姑娘的藥自然是好的,隻是世人不識,明珠蒙塵。”
桃清微微一笑,“郭莊主卻是個聰明人,他答應得很快。”不管對方答應得是否心甘情願,她隻認結果。更何況,她也從不叫人失望。“隻是接下去的事情,要勞煩先生了。”
李蓮花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所以,采蓮莊五十年前的事情是一定要查明白了?若是查不明白,我們豈不是要被郭老爺趕出去?”
比起李蓮花的自謙,桃清卻對他十分有信心:“我一直覺得,這世上的事,沒有什麼是能夠難倒先生的。隻看先生想不想去做。郭坤殺人的事情,換成彆人,哪怕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但是先生不一樣,先生隻聽到郭老夫人的死,就已經將目標鎖定了郭坤。先生的才智,不是常人能夠想象得到的。”
她殷勤地給李蓮花倒了一杯茶,“郭老夫人究竟怎麼死的,那個骷髏頭是何人的,先生的心裡想必有所猜測,隻是需要逐一去驗證,對不對?”
李蓮花抿了一口茶,慢吞吞道,“姑娘猜的,都不對。你說的這些事,我一件都不知道。”
他對著桃清笑得極為斯文,“與其在這裡胡猜亂想,我覺得,還有一個更直接,更簡單的辦法。”
“什麼辦法?”桃清有些意外,還有什麼辦法更簡單,更直接?
李蓮花道:“姑娘還記得,我們在遇到郭大公子之前,你說的話嗎?”
桃清眯了眯眼,“你是想讓我去給郭坤那個瘋子治病?”
李蓮花欣然地看著她,“我覺得,比起沒有證據的猜測,或許,當年親曆事件的郭坤說出來的話,更能讓人信服。”
桃清歎了一口氣,苦笑道:“先生覺得,一個天生癡傻,瘋了七十年的人,他的病好治嗎?天生覺得郭坤那樣的,我也能治嗎?”
李蓮花道:“姑娘相信我,我自然也是相信姑娘的。你若是願意出手,郭坤的瘋病自然是可以治療的。”
雖然李蓮花的認同讓她有些高興,但桃清還是道,“郭坤即便清醒了過來,可一個瘋子的話,先生確定能夠取信於人?更何況,如何能保證清醒後的郭坤,願意說真話,而不是為了推脫責任,而說假話?”
李蓮花微微一笑:“當然不隻是郭禍的口供,還需要多方麵去印證。郭坤能在二十年後模仿殺人,他對於當年事情的記憶一定很深刻,隻要他開口,配合一些證據,整件事情自然能夠很快清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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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清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話,隻是她卻拒絕為郭坤治療,“先生說的有理。隻是為郭坤治療這件事,我如今卻是不願意去做了。”
李蓮花嗯了一聲,表示明白了。
“先生不勸我?”
李蓮花搖搖頭,茫然道:“為什麼要勸?桃姑娘不願意做的事情,必然有你的道理。自當以姑娘的意願為先。”
桃清眼中的笑意彌漫,她解釋道:“郭坤天生癡呆,雖然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但依先生所言,至少有兩個人因他而亡,我覺得,誰也無法代替死去的人說原諒。而且,有時候,瘋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郭家的人可以麵對一個瘋著的郭坤,卻未必願意麵對一個清醒著的郭坤。至親殺至親,這種事想要接受,很難。
最主要的是桃清不願意。她不是審判者,也不對瘋子殺人這種事究竟有罪還是無罪發表意見,隻是不願意看到殺人的人餘生反而過得更好罷了。
李蓮花緩緩點頭:“與其清醒著受到良心的折磨,不如就這樣,無知無覺的,也挺好。”
桃清有些不以為然。不是每個人都有良心的,好人才會覺得愧疚難安,更多的人則是愧疚一段時間,然後很快就說服自己,然後理所當然地投入新的生活中。
隻是在李蓮花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四目相對間,她露出一個肯定的笑容,“先生說的對,先生說的對極了。”
李蓮花揉了揉眉心,低頭輕笑一聲。她這態度,未免太過於敷衍了一些。李蓮花執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茶,“喝茶,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