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落定,眾人才看清那擲鐘人的模樣。卻是萬人冊排名第三的無戒魔僧。他此刻臉色鐵青,雙掌仍按在鐘上,指縫間滲出血絲,顯然剛才那一接也受了暗傷。
“你是什麼人?”無戒魔僧的聲音像磨過的砂紙,目光死死盯著台上的灰衣人,“我挑戰的是姓李的小子,哪輪得到你這野狗多管閒事?”
灰衣人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普通到模糊的五官在日光下竟讓人記不住具體輪廓,唯有那雙眼睛,平靜得像深潭,不起半分波瀾。
他淡淡一笑,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該滾下去的人是你。”
他抬眼掃過台下,目光在人群中幾個麵色各異的人臉上稍作停留,才繼續道:“十日前小遠城便定下規矩,從報名的人中選出十人挑戰李少俠,如今榜上已定十人,輪不到你這沒名沒分的來插隊。”
“放屁!”無戒魔僧猛地一腳踹在黃銅大鐘上,鐘身發出沉悶轟鳴,“我還需跟你們這群廢物搶名額?”
“那便是壞了規矩。”灰衣人語氣依舊平淡,“江湖之所以是江湖,不是靠誰拳頭硬就說了算。你若不服,大可挑戰十人,贏了自然能替下他們。可你現在闖上台,是覺得我們這些人日夜打擂掙來的名額,都不如你一句話值錢?”
“說得好!”台下立刻有人叫好,是個背著雙刀的紅臉漢子,“哪來的瘋子,懂不懂規矩?”
他身旁的青衫客連忙拽他衣袖,壓低聲音急道:“彆喊了!你知道他是誰?”
“管他是誰!”紅臉漢子梗著脖子,“規矩就是規矩!”
“那是無戒魔僧!”青衫客聲音發顫,“萬人冊上排第三的那個!半年前單人挑了法華寺,殺了十七個高僧的狠角色!”
紅臉漢子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嘴巴張了張,卻沒再發出聲音。可人群裡的怒火並未熄滅,有人攥著拳頭吼道:“萬人冊又怎樣?規矩麵前,人人平等!”
“就是!滾下去!”
議論聲像潮水般湧來,有驚懼,有憤怒,更多的是看熱鬨的興奮。有人開始打量台上的灰衣人,竊竊私語聲漸起:“那不是謝一行嗎?十人中的一個?”
“是他?他之前跟‘鐵臂猿’比武時,打了足足百招才險勝,這能打得過無戒魔僧?”
“不好說……謝一行的武功路數邪門得很,上次看他跟人對掌,明明看著要輸了,不知怎麼就把對方震飛了。”
“可那是無戒魔僧啊!據說他的‘修羅掌’能碎金裂石,謝一行這細胳膊細腿……”
台上的無戒魔僧聽著台下議論,突然仰天狂笑:“一群螻蟻,也配議論我?”他猛地轉頭看向謝一行,眼神淬了毒般陰冷,“既然你想替那小子出頭,那就彆怪我手下無情!”
謝一行沒接話,隻是負手而立,灰衣在擂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桃梓在擂台下選了處陰涼石階坐下,剛運起半周天內力,就聽見台上無戒魔僧的叫囂:“姓李的,你若是怕了,現在磕頭認錯,我或許還能饒你一命!”
他眼皮都沒抬,指尖在劍柄上輕輕敲著,像是在數著什麼。方才謝一行出手時,他分明瞥見對方袖口滑出半枚玉佩,玉上刻著的桃花一閃而逝——是娘親留在江湖上的暗線。看來娘親早料到有人會在擂台上使陰招,所以派了人來護著他。
那幕後之人自以為隱秘,卻不知他手下的勢力人手都已經被人摸透了。他敢打賭擂台上那什麼無戒魔僧絕對不會是謝一行的對手。
“怎麼?不敢說話了?”無戒魔僧見桃梓不理他,又轉向謝一行,“你想替他接招?也好,先打死你,再慢慢玩死那小子!”
話音未落,他已如猛虎般撲出。人未到,掌風已至,帶著一股濃烈的血腥氣,顯然是殺過無數人的狠辣功夫。
謝一行仍站在原地,直到掌風距他麵門不足三尺時,才突然動了。沒人看清他是怎麼動的,隻覺得眼前灰影一晃,原本在原地的人竟已繞到無戒魔僧身後,指尖輕飄飄點向對方後心。
“雕蟲小技!”無戒魔僧冷哼一聲,不轉身,反手一掌拍出,掌風陡然轉向,竟在身後織成一張掌網。這是他的絕技“回頭是岸”,多少高手都栽在這出其不意的反手掌上。
可謝一行的指尖像是長了眼睛,在掌網縫隙裡輕輕一點,恰好落在無戒魔僧掌力轉換的空當處。
“嗤”的一聲輕響,無戒魔僧悶哼一聲,踉蹌著前衝半步。他難以置信地回頭,後心處的衣裳已被戳出個小洞,皮膚上留下一點殷紅血痕。
“你找死!”無戒魔僧徹底怒了,猛地抽出腰間九環刀,九環相撞發出刺耳聲響。
謝一行眉頭微蹙,雙手緩緩抬起,掌心相對,指尖凝起一層淡淡的白氣。台下懂行的人立刻驚呼:“是‘流雲手’!謝一行居然練的是失傳多年的流雲手!”
“聽說流雲手能卸天下諸般力道,難道是真的?”
“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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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無戒魔僧掄起九環刀,刀風呼嘯,將空氣都撕裂出尖嘯。謝一行不躲不閃,雙手在身前畫了個圓,那圓越來越大,竟在他身前形成一道肉眼可見的氣牆。
大刀撞上氣牆的瞬間,原本勢不可擋的力道竟像水流遇到旋渦,硬生生被引著轉了個彎,擦著謝一行肩頭砸在擂台上。
“轟!”
青石板碎裂四濺,擂台上赫然出現一個半尺深的大坑。無戒魔僧收刀再攻,直取謝一行咽喉。
謝一行腳下踏著詭異步法,身影在杖影中穿梭,雙手時而化掌,時而變指,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要害,指尖偶爾觸碰到大刀,便有一股陰柔之力順著刀身蔓延,讓無戒魔僧的招式滯澀幾分。
兩人轉眼鬥了五十招。無戒魔僧的招式越來越急,越來越狠,每一招都帶著同歸於儘的瘋狂,可謝一行始終不緊不慢,像一片跟著狂風舞動的葉子,看似隨時會被撕碎,卻總能在最後一刻避開鋒芒。
台下漸漸沒了議論聲,所有人都看得屏息凝神。紅臉漢子忘了害怕,攥著拳頭喃喃道:“原來……原來武功還能這麼練……”
桃梓在台下調息已畢,內息重新流轉順暢,他看著台上的謝一行,突然明白了母親的用意。
謝一行的武功看似守勢,實則每一招都在拆解對方的力道,這正是在教他——真正的強者,從不是一味硬碰硬,而是懂得如何以柔克剛。
第一百招時,無戒魔僧的大刀突然脫手飛出,“哐當”一聲砸在台下,震得幾個看客連忙躲閃。他捂著右臂後退幾步,袖子已被鮮血染紅,剛才謝一行看似隨意的一指,竟洞穿了他的琵琶骨。
“你……你的武功……”無戒魔僧又驚又怒,額頭上青筋暴起,可看著謝一行那雙平靜的眼睛,心底卻莫名升起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