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刺區,白羽站。
養鴿子的大叔眼看夜間無人,尋思著大抵是今天中心區大亂鬥的影響,就打算先下樓歇息一會。
他走下樓梯,與站在樓頂的某人擦肩而過,全然沒意識到樓頂還有第二個人存在。
自然,看不見真實的他,也沒能聽見某人的聲音。
“這局失敗了啊。”
按照計劃,時雨憐一無法及時趕到。絕望的他會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進行最後的交易,換回卡爾黛西亞·斯賓塞爾的生命。近乎全能的咒天平會在今日退場,少了一個時雨,零島方麵的計劃也會順利很多。
公孫策會與塵爆陷入長時間的苦戰,最不濟也會被消耗大量力量。虛弱的他會被輕易解決,亦或在惡性情報的侵蝕下發狂。終末劍將被回收,這個麻煩的龍種也會徹底走下棋盤。
“隻要玄織君坐鎮龍首,蒼穹之都的最終保險機製就不會失效。我沒對全體龍種的覺醒抱太大期望,不過,連一人都未解決也出乎了我的預料。”
咕咕,咕咕。大鴿子們歪著腦袋,動物的直覺讓它們察覺到了某人的存在,但怎樣也認知不了他的模樣,就像是那隻望著錄像抓耳撓腮的小猴一樣。
大鴿子的眼童中映出了某人的樣貌。
某人個頭不高,年齡看上去不大。他樣貌端正,雙眼漆黑,有著一頭柔順的黑發,穿著身漂亮的黑袍。僅從外表來看,是個十歲出頭的孩童模樣。
某人的聲音也如兒童一樣稚嫩,可說出的話語卻不帶有一絲童真。
“哪個才是真正的目的?兩邊都是,也都是擾亂局勢的手段。”
能令大量龍種覺醒自然是好事,將屢屢壞事的棋子踢掉也算達成這一局的目的。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如何走棋還是要依據局勢而定。
《劍來》
某人再度回顧全局。發覺這一局的疏漏不是他重點提防的天極,而是兩個不值一提的普通人。米來斯與綺羅的行動產生了不可預料的連鎖反應,他仍有將其修正的餘力……但阻攔天極已算是冒險,在蒼首區有所警惕的那時,再度親身下場絕非明智之舉。
“不過是閒棋一局,沒有以身涉險的必要。”
他將靈獄界的力量釋放,做了隻假的“幽冥之龍”放去蒼首。若是阻攔失敗了,也正好借此機會探探那男人的底細。而天極果真因這假龍而畏手畏腳,不敢妄動,與他所料絲毫不差。
恐怕是擔憂三年前的事態再演,才會這般謹慎。
就算是創界巔峰,到頭來也還是人類。有心就有感情,有所思所想,所懼所求,就逃不出棋盤之上。反過來說也一樣,小卒們的感情偶爾也會讓他們脫離預定的軌道,做出難以預料的行動。
某人伸了個懶腰。
“要說得到的教訓嘛……你說的沒錯,還是彆小看小卒為好。要是在小卒子上多費點精力,這一局就會有不同走向了。”
僅僅是用等待之餘的空閒布下的,打發時間的棋局。
成功自然好,失敗了無所謂。
此處沒有與他對弈的棋手,從始到終不過是一人的自娛自樂。與真正的目的,沒有一絲關聯。
“實驗體293號的數據收集完畢。有了這個,我應當能進一步了解自己了。然後……”
男孩的手中浮現出一簇琉璃色的結晶。
“空華界的力量,回收完成。”
艾比諾斯山脈的結晶僅是殘餘。若要真正尋回空華界的力量,還需在其降臨的空域中仔細尋求。
他滿意地望著琉璃之龍的力量,將其在手中隱去。
這才是某人誘導公孫策與時雨零見麵的理由,這才是某人在蒼穹之都停留至今的目的——
將琉璃之龍的力量,納入手心。
六界之力入手其二,他們離永恒的生命又近了一步。
噠,噠。
後方傳來爬樓梯的腳步聲,想然是那中年男人又回來了。
某人不以為意。他靠在門邊,愜意地自語:“下一步棋,要怎麼走呢。”
登上天台的男人興致勃勃地回道。
“來打架吧?”
聽到那聲音的瞬間。
某人從容的表情,略微扭曲了。
“什——”
從樓下走來的不是生化鴿子的飼養員,而是個青衫長發的雙刀客。
暝客直勾勾地望著某人,饒有興致地說著:“原來你長這樣子啊。來打架吧?”
某人猛得退到天台中央,再難以像方才那般平靜。
“暝客?!”
暝客點了點頭上的簪子。
“我一直能找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你在這座城市做了很多手腳。若不聽點歌曲轉移注意,可能連簪子都會因擾動失靈。
風、氣味、聲音,在很多很多地方,都摻入了那個粉發女孩的痕跡。找著找著,就容易找到她跟前。
可他想找的不是這樣人畜無害的孩子,而是古怪味道的來源。他在今早見到綺羅時思索了半天,半懂不懂,隻得做出一個推測:或許隻是能力相同,人卻不同。
他便跟著簪子的微弱指引繼續行動,繞著蒼穹之都走了一個大圈。這三日來他所走過的痕跡,便是某人曾去過的地方。而當這路線圖被他的老朋友掌握後,想將這人找到,就輕而易舉了。
暝客抬手,指向天空。
孩童外貌的棋手趕忙抬頭。
“?!”
他望見了一束閃光。這光點破開暗夜,落在了他的頭頂上,以近乎挑釁的方式點出了他的所在之處。
“玄織君?!”
暝客含笑點頭。
某人再也顧不得浪費時間,他揮手釋放出一片琉璃晶體將刀客吞沒,以最快速度跑向天台邊緣,要從這凶險之地逃脫!
呼啦!呼啦!
巨大的鴿子見了琉璃晶體,紛紛驚駭地撲騰著翅膀,撒下一地潔白的羽毛。這片紛飛的雪白色中,露出了一抹黑色的衣角。
天台邊緣,一個披著黑色大衣的男人大馬金刀地席地而坐。他望了眼麵色倉皇的孩童,摸著下巴,怪聲怪氣地說:“我還沒聽夠,接著聊啊。”
“天極?!”
某人已顧不得再說什麼了。他全力催動幽冥之龍的力量,以灰白霧氣將天台淹沒,自身毫無保留地衝向夜空,企圖自空中逃離圍殺!
他在月光中飛起,穿過了重重雲層,在心中計算著此時的方位。幾個呼吸的功夫,他便落在了一條小巷的深處。他啟動藏在暗處的機關,破舊的牆壁震動,露出一扇鐵門。
某人心有餘悖地拉開鐵門,逃入其中。
他看到了一地白色的羽毛。
“什——”
呼啦!呼啦!受驚的鴿子們拚命拍打著翅膀,因束縛而無法從鐵杆上掙脫。青衣的刀客站在門邊,身旁結晶儘碎;黑衣的畫家坐在前方,麵帶譏笑。
他此刻所處的竟是棘刺區的灰羽站,是他方才極力逃脫的地方!
“沒手段了?那就去死吧。”
夜空中的光點越加明亮,他麵目猙獰地捂住胸口,哇得吐出一大口黑血來。
“咳哇!”
他麵色黑紫,七竅流血,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爬滿了漆黑的斑紋,看上去如被邪祟附身般可怖無比。某人再也說不出話來,他渾身上下力量全失,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
暝客親切地提醒道:“你被人咒了。”
噠,噠,噠。
又一人的腳步聲從階梯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