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呀,一般不咬,平時可乖呢。阿黃打個滾!”
三頭犬聽話地打起滾來。
“哈哈!”
暝客笑得跟個孩子一樣,全然不顧自己身上的斬傷。
·
喧鬨聲皆已平息。
夜幕越加沉靜,辛勞的人們均去休息。高空中的巨龍城結束了略有波瀾的一天,並準備迎接下一個充滿活力的白日。
這期牽扯眾多的事件,就到此了結……
…………
……
了?
·
深夜,艾比諾斯山脈。
一條黑線自結晶之山的深處延出,歸攏於一個在山坡上攀爬的孩童身下。
他曾咒罵,曾求饒,曾哀呼,但如今,一切都已歸於平靜。某人的身體蜷縮在結晶山穀中,幾乎見不到一絲生氣。
布袋中傳來一聲幽幽長歎。
“哀否,恨否,悲否,怨否?”
“自入凶地,無路可逃。此番慘狀,咎由自取!”
某人說不出話來,他隻在想為什麼。
他怎會如此脆弱。他怎會被逼到如此地步。這沒道理,這是絕不應該發生的事情。縱使三人齊出手,他也不當如此落魄。
因為他是,他是……
“莫驚,莫怪!”
“扣七分記憶,奪六分術法,剝五分靈智,留十成傲氣。”
“曾經隱律之主,今日可憐殘軀,不過跳梁小醜!”
——
被咒毒侵蝕得不成樣的大腦,在刹那間忘卻了苦痛。
靈智、術法、記憶……
……………………?
他所缺失的隻有記憶啊?
他所忘卻的,僅僅是一部分的自我啊。
那麼,那麼。話語中蘊藏的意味是,他的言下之意是——
“……你算計我?”
“無相,你算計我?!你算計我——!
!”
他終於知曉事情真相,那故做好意的勸阻,如老友般熟絡的交談,竟儘數出於這坑害自己的賊人之口。
不甘狂吼,悲痛嚎叫!他高舉布袋,運起所剩無幾的力量,想要拚儘一切與這歹毒之人同歸於儘。
可某人卻忘記了,他正身負陰毒詛咒。情緒激蕩之下,咒法壓製稍弱,劉忠武的咒術暴起,再也無法抑製!
“啊啊啊,啊啊啊啊——!
”
咕嚕嚕,高舉的布袋滾落在地。
就如在蒼穹之都的分體一樣,某人的身軀一點點融化為黑水,再也看不出人的痕跡。
自詡棋手,在幕後操控眾生的某人……
竟就這般死了。
“……”
布袋順著斜坡,自黑水中滾向琉璃晶簇。
包袱皮被鋒利的水晶邊緣破開,露出其中真容——一張蒼白的臉孔。
這布袋中裝著的赫然是一個頭顱。
一個男人的頭顱。
黑水之中,隱約浮現兩股力量。其一通體澄澈,狀如琉璃,另有灰白晦暗,形似霧氣。這正是某人辛苦搜集來的巨龍之力:蘇佩比亞的靈獄界,與蒼穹之都的空華界。
無名頭顱張口一吸,兩股力量便被儘數吸入口中。蒼白麵孔無風而起,頸下生出澄澈琉璃。晶體塑為軀乾四肢,質地轉白,化作人形;霧氣凝為寬袖大袍,罩於其上,成一白衣。眨眼之間,頭顱就不再是頭顱,而成了個八尺之高的消瘦男子!
他高舉右臂,以大袖遮掩麵龐,隻見灰白霧氣凝為一頂高帽,落在了這鬼影般的男人頭頂。
噠!噠!
腳跟踏向琉璃晶體,清脆聲響回蕩於山穀之中。
他如舞台上的戲子般小步挪移,瘦而高的身子平地轉了半圈,素白的長袖在空中舞成一片,露出慘白麵龐上血般鮮紅的唇來。
“棋手下場非棋手,看客入局真看客。”
他在原地站定,反搭臂袖,長而婉轉地詠唱獨白。似一位練習許久的演員站上了夢想中的舞台,縱使台下無人聆聽,也迫不及待地唱起獨角戲來。
“何者真,何者假?誰人忠,誰人奸?人生如戲,觀者自明!”
他又一轉頭,瞧向穢臭黑水。大袖之下,十根指尖伸出無形的絲線,沒入水中。
“身軀已失,殘留心意。意凝虛身,暫且應急。”
“五成靈智,仍生反心。儘奪靈慧,渾噩如泥!”
十指連動,如傀儡師控製牽絲木偶,黑水隨線升起,凝出一個黑袍人來。
這黑袍人的眉目與先前幼童依稀相似,隻是年齡卻比曾經要大上了數年有餘,像是個青年模樣。
新生的某人雙眼一片暗澹,看不出一絲屬於活人的靈動。
“如此,一出好戲唱罷,再看,又將誰人登場?”
素白袍服下擺,燃起了一點黑紅火光。這顏色在十五天前曾占據蒼穹之都的夜空,正是終末之劍的劍芒。
黑劍的力量蹭得占據了全部衣袍,眼看就要將這詭異男人焚儘,卻被主動回卷的灰白霧氣阻了四分。琉璃之身受到觸動,也似不情不願般的分出一點光芒來,聯手將劍芒的侵蝕阻至五成。
如此,傀儡師的衣物上異色閃爍不停,猶如三股力量以其身為戰場,鬥得煞是好看,殺個不死不休。
這男人不怒不惱,隻將衣擺一揚,笑道:“時候未到!”
而新生的某人這才恢複了意識,口中訥訥說道:“我……出什麼事了……”
“你已身死,為我所救!”
黑袍人木訥地抬手,想扶起高帽男子,卻摸了個空。
身為虛體的他已無法乾涉實在的世界,就猶如初次與公孫策見麵時的綺羅。
高帽人將手往袖中一插,悠悠然隨著新生的某人走向山下。
“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觀畢雙界,當探新王。”
他的聲音帶著獨有的韻律,如歌唱般在深山中回蕩。
“且去零島尋時雨,收得禍津直毗術!”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