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神法的戰鬥力有什麼用?”
嚴契說這話的時候口氣很正經,一點不像是故意拿他開涮。正因如此,公孫策才深感迷惑。
………………?
什麼玩意。戰鬥技術不看戰鬥力還能看什麼?
無常法是屠龍術,它的應用環境是屠龍,那肯定是以越強越好為標準……
“啊!”公孫策想起巨龍的力量與身形,頓時恍然大悟,“對龍戰的主力起碼都是顯現法使,那通神法的戰鬥力就沒意義啊。通神怎麼都比不過顯現的!”
“你在戰場上就是一個打雜的,負責給大炮搬炮彈給將軍遞長刀,你需要在乎自己劍術多精嗎?”嚴契譏笑道,“你要關注的是自己什麼時候才能變成將軍!”
他隨手拿過一張宣紙,揮筆畫上了一朵蒼蘭花。
“為什麼說時雨零的通神爛?她的路子走得太窄了!核心理念是逃脫,具體表現卻是從陰影到另一個陰影,這就說明她連自己這個人都看不清楚,對未來的方向都深感迷茫——彆急著拿時雨亙彌頂鍋,她能按照這設計修出通神就說明她自己的心境也是那樣。”嚴契把筆一放,搖頭說道,“這麼爛的底子能跳過顯現修出夢幻國來,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她沒跟你談戀愛不可能成功。”
公孫策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你不要詆毀她的名聲!誰願意跟我談戀愛啊?我,我……”他的聲音不知不覺低落下來,在原地坐下,蜷縮起來,“我這種人……啊!”
啪!
嚴契見怪不怪地扇了一巴掌,將弟子從極端情緒中揍醒過來。他又在宣紙上畫上理奈的符咒。
“現在知道理奈的通神法好在哪了嗎?”
公孫策捂著臉,琢磨著師姐的表現,猜測道:“核心思想是相對泛的‘想要變強’,表現的形式是用自己的言語賦於對應的力量,同時也能借用他人的助力……應用麵廣,思想不極端,可延展性高?”
“算你不蠢。”畫家難得誇獎道,“通神法,在實戰裡有點用處就行!它的意義是當做你未來顯現乃至創界的基底,讓你能有一個高的起點,有在之後向更高境界攀登的可能性。彆隻看著眼前那點蠅頭小利,眼界放寬點,懂嗎?”
“懂了。”公孫策說,“所以我需要的是一個不那樣具體的信念,甚至可以是很空泛的一個念頭,但必須是我自己需要的,適合的?”
嚴契點頭:“靈光入體的法子確定想用?”
“想。”公孫策毫不猶豫地說。
“那表現形式你自己心裡有數。”嚴契從兜裡摸出一個筆記本,朝弟子丟了過去。“你這次撈著好東西了,那忍者的法子粗劣,但思路還有點意思。我給你改了改一並合了進去,到時候怎麼個用法自己設計吧。”
嚴契將手一揚:“下課,吃飯!你到門外等著去,今晚不許睡覺,明早過來做最後一次明晰!”
“我都半癲了還得熬夜?!”公孫策慘叫道,“我怕我沒通神先被你折磨瘋了!”
“少廢話,滾蛋!”
公孫策罵罵咧咧地出門,將門響亮地一摔。嚴契理都沒理他,向時雨憐一揚起右手。
他的掌心以墨水畫著一個印記,看上去像是三個鉤子頭向內聚在一起,又像是漩渦般的水波。先前嚴契每每一巴掌喚醒公孫策,用的就是這隻手。
“會了嗎?”
時雨憐一點頭:“能夠做到。”
“下次公孫小子發癲的時候就用這個揍他,失敗了再用上次叫拂曉騎士的法子,再不行你來做交易。”嚴契翹起二郎腿,從衣兜裡拿出張方子,“領著他去開藥,監督他吃完,切記今晚彆讓他睡著。”
……有種照顧小孩子的感覺。
“明白了。”時雨憐一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問道,“為什麼您要限製公孫用印契當載體?”
一般而言,無常法使在衝擊通神前都會儘可能多涉獵與自身相合的文化符號或精神意向,以選出最適合自己的載體,哪怕時雨研究所也是先讓他們接觸了諸多資料,而得以讓時雨亙彌篩選出合適的範圍。
可從沒聽說過這種直接限定類型,再在填鴨式教學後強求弟子自行領悟的辦法。
“你也傻了不成?我自己是練印契的,我不教這個教什麼?”嚴契罵道,“那混小子本身就有15的天賦,又是寂靜王的種子,不學點柔和中正的法子將那凶性化了,通神時一旦想不開就是第二個空亡。遠的不提,這地方十成十要完蛋!”
時雨憐一迷惑地說:“嚴先生,這不至於吧?公孫他練得是通神法啊。”
嚴契白了他一眼。西服青年無奈收聲,恭敬地說道:“那我與公孫先走了。”
“滾蛋滾蛋。”
時雨憐一也出了門去,彆墅裡就剩下嚴契一人。他很不耐煩地抖了一陣腿,像是在思索什麼,而後將毛筆拿起,在空中揮毫。
黑色的墨跡落在現實中,就真成了確切存在的物體,先是四根床腿,再是底層支架,而後畫了木板,床頭……眨眼間,一張大床就在客廳中出現。嚴契又為這床畫上枕頭,被子,添上束縛用的鎖鏈,之後再繞著床畫出蝌蚪般細小的密集咒文。
做完這一切後,他將毛筆收起,罵罵咧咧地邁出門去,隻在屋內留下一句罵言。
“累死我了,吃飯!”
·
“嘎!嘎!嘎!嘎!”
四隻生化·烏鴉在電線杆上立著,發出難聽的叫喊聲。黑色的羽毛融進黑色的夜裡,眼童閃著不詳的綠光。公孫策隨手用念動力掀起大風,嚇走了叫聲難聽的烏鴉們,撲閃的翅膀抖落下一地羽毛。
這場景讓超能力者的心情更糟了。他與時雨憐一並排走在山道上,向著百米外的公交車站前進。接下來他們得先去找醫生開藥,再想法子熬過一夜。
“時雨君。”
“什麼事?”
“我的事……麻煩彆跟大家說。”公孫策習慣性揉著頭發,“說是衝擊通神前的小並發症就好。”
“好的。”時雨憐一點頭,“零姐姐也不說嗎?”
“她好不容易才能離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開心一把,彆讓她心煩。”
兩人走到了公交站前。現在是晚上七點多,但在居民稀少的蒼首區,等車的人並不多。除了幾個在座位上閒聊著的老年人,就隻有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小女孩在站牌前孤零零地站著。
車來了,但不是他們要等的一班。老年人們上了車,駛離的公交車是新型號,沒有排出煙塵。
沒有人說話,公孫策靜靜注視著離去的車輛,直到它在視野中消失不見。
“公孫,彆擔心。”時雨憐一說,“大家都在,你不會有事的。”
“我不知道怎麼跟你形容,朋友。這感覺很怪,非常怪。”公孫策依然看著公交車駛離的方向,“你知道我從來都不怕死,也不怕受傷。”
時雨憐一畫了個靈相符文,避免他們的對話讓路過的人起疑心。
“是的,你不怕。”
“但這回我開始怕了。”公孫策語氣飄忽,“很強烈……但又若隱若離……有些事情想著想著就會焦慮……不光是我,不光是我……”
灰發青年安靜了一會,以一種令人感到不安的詭異平靜感開口。
“小的時候。我忘了是多小的時候。我有天放學回家,父母還沒回來。我很無聊。我想著給自己找點樂趣。我家門口的路上有棵大樹。它一直都在那,我從未對它有過什麼想法。但那天我很無聊。我想著我可以嘗試去爬樹。我就這樣做了。”
他說話的方式很奇怪,說一段就停頓一下,像是每一句話都在絞儘腦汁去想。
“我還是挺有運動天賦的。我爬到了樹冠上。隻是一棵樹,但我感覺自己像在世界最高峰。那很有趣。我站在遠比平常更高的地方。我能看見不一樣的東西。但是我玩了一陣之後想到……我該怎麼下去呢?”
“這樹太高了,我不敢跳下去。我有點害怕了,我想著快點來個人救我。老爹老媽都行。這個時候,我發現樹梢上有一團奇怪的東西……灰撲撲的,像水滴一樣的橢圓形……看上去像是一個馬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