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你好。」
秦芊柏決定暫且相信鄰居的介紹,她乖巧地向醫生點頭,卻沒得到回應。秦芊柏注意到,醫生眼中的神色越發詭異了。
「……你好。」
醫生古怪地瞧了公孫策一陣,打開了自己的醫藥箱。
「誰先開始?」
公孫策與秦芊柏不約而同地指向彼此。「她。」
「他。」
·
所謂的抑製劑,是一種專為超能力者準備的「藥物」。與城外一般人們的想象不同,這藥在大多數時候是給非超能力者的一般人吃的——為了抵抗超能力者們發出的信息擾動。
白大褂們的研究顯示,每個超能力者都會在無意間發出意義不明的「特異信息」,就像是一個個人形的發信器。這些信息中的部分可被特定的儀器接受,疑似與超能力者們的能力有關,但至今未能得到證實。一部分超能力者的「特異信息」中具有相似度極高的片段,白大褂們借由相似信息段與能力表現,做出了現在常用的超能力分類。
「我這原理不明類就是找不到共同點的垃圾桶啊……」公孫策在走廊自嘲道。
據說信息擾動會對接近超能力者的一般人們造成損害,因而蒼穹之都的無能力市民總要定期定量服用抑製劑以保護自己。隻有在兩種情況下,超能力者才會親自服用抑製劑,第一種是他們得到批準出城的時候,第二種就是他們的能力瀕臨暴走的時候。
現在的秦芊柏小姐無疑就屬於第二種狀況。按照常理,吃點調理身體狀況的藥並服用一定劑量的抑製劑,對於新人而言往往是最合適的選擇——這會讓他們的戰鬥力大幅度下降,但能極大減少暴走的概率。
「嘖……」
公孫策想起了自己在蘇佩比亞吃過的口服藥片狀抑製劑,這聯想讓他的心情驟然轉壞了。灰發少年沉默地靠在走廊的欄杆上,聽著樓外大樹上的蟬鳴。
蟲子在樹上極大聲地鳴叫,乏味的聲音一次又一次重複,惹人心煩。
把那東西碾碎好了,他的心裡冒出一個念頭。乾脆把整棵樹都砍掉。這念頭聽上去是那樣誘人,讓他幾乎想要付諸實行。
這時他聽到了身後的開門聲。秦芊柏出來了,站在他家的門口。
「看完了。醫生怎麼說?」
女孩沒說話,隻警惕地看著他。
「怎麼了?」
「……你的眼神,很可怕。」
你在講什麼啊?
公孫策摘下眼鏡,使勁揉了揉眼睛,瞪眼說道:「現在呢?」
秦芊柏似乎放鬆下來了。
「恢複正常了。」
「換了誰一大清早被叫醒又被扇巴掌眼神都不會好到哪去。」公孫策歎氣道,「所以醫生怎麼說?」
「……給我開了一些藥和口服抑製劑。」女孩提起一個小塑料袋,「但是,我可以相信她嗎?」
「我哪知道,你自己看著辦。」公孫策打了個哈欠,「誰能相信,誰不能相信,這種事情說到底都得靠自己判斷。被壞男人騙到失魂落魄的傻姑娘和被壞女人騙到褲衩都賠光的蠢小子到處都有,你吃上一次大虧就知道誰能信誰不行了。」
「這樣啊。」大小姐認真地說,「那,你應該是可以相信的。」
這孩子真的是笨蛋啊。
「大小姐,您能有這樣的認識真是太好了。」
公孫策特意轉變了語調,以一種柔和得不自然的,猶如年長者的方式發言。
他摘掉眼鏡,抬手抹過前額的碎發,用念動力將發絲向後固定在頭上。
瞬間轉換了形象的灰發少年將頭一側,帶著居高臨下的詭異笑容,輕聲開口。
「——能讓您學到這個教訓,您長輩們的心血就不算白費。那麼,暑期實習結束了,還請您跟在下回帝都去吧。」
「?!」
他清楚地在女孩的眼中捕捉到了震驚、慌張……以及恐懼。
不會有錯,秦芊柏對自己出身的家族感到了恐懼。這可不像是一般富家子弟會有的情緒……她的
情況還真挺複雜啊。
「你究竟是——」
公孫策麵無表情地放下頭發,戴上眼鏡,恢複到平常的做派。
「……哎?」大小姐呆滯地發出聲音。
「哎你個頭啊笨蛋!」
公孫策忍不住伸手在她的頭上敲了一下。
過於震驚的女孩,甚至忘記了反抗。
「連這種即興演出都會被騙到,你到底是怎麼平安活到現在的?剛跟你說了被騙到吃虧的傻姑娘到處都有你給我來一句「我覺得你可以相信」,公孫先生我的勸告全都被你當耳旁風了嗎?給我對所有人都保持戒心保持懷疑!」
秦芊柏捂著額頭,緩慢地說:「是,是演技?」
「不然呢?公孫先生我打從本市初建就在這地方了,我連帝都都沒去過!」
公孫策的新鄰居可憐兮兮地說:「家族裡專門從情報部門請來的培訓老師,都沒有你演得逼真……」
「那必然是你們請了假特務。」公孫策毫不猶豫地說,「真特務怎麼可能騙人還不如我?你可想清楚,公孫先生我壓根不是以話術、演技這些能力出名的,我在道上的外號叫無形鬼,超能力才是我的特長。」
秦芊柏難以置信地抱住腦袋。
「怎麼會……」
公孫策深深,深深地歎了口氣。他敲了敲門板,喊道:「醫生拜托幫下忙!」
灰藍發的女大學生走到門口。她少見地笑了一下,感到十分有趣。
「公孫策在蒼穹之都的外號是詭言道化。」醫生說,「他擅長搬弄口舌,欺騙他人,戰鬥時常以言語攻心。」
秦芊柏來回看著兩人,眼睛閉了又睜,睜了又閉,活生生一幅世界觀崩塌的表現。
「你可多長幾個心眼吧,大小姐。」公孫策拍拍鄰居的腦袋,「我要看病了,先回自己屋待會吧,一會帶你去買家具吃楊梅。」
秦芊柏怔怔地點了點頭,飛快地竄回自己家裡了,活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獸。
公孫策聳了聳肩,回到自己家裡,用念動力將門扣上。
他坐到沙發上,尷尬地低下頭,之前那副氣定神閒的做派全然不見了。
醫生仍站在門口,靜靜注視著他。
「……多謝你給我留點麵子。」公孫策小聲說。
「不客氣。」醫生說,「我總不好當著新人的麵問,為什麼你沒叫我「真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