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刺區,斯洛克高級公寓樓下。
曹心綾坐在裝甲車裡,神情緊張,手止不住發抖。
她不得不緊張,所有人都很緊張。他們接到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個任務叫襲擊失去力量的蒼穹英雄。
誰都知道這個任務沒戲,就算真做成了他們也會變成大計劃的墊腳石,沒有功勞沒有榮譽更不是所謂新時代的先鋒兵。但那些對英雄懷恨在心的惡徒能得到錢,她自己能得到離開蒼穹之都的可能性。這就夠了。這就夠了。
曹心綾展開了她的超能力連心網,將附近所有人的心聲都收入耳中。這能力隻能聽不能說,是單向的指揮塔。
為了體現教師與學生的平等,奧諾威爾·斯洛克住在棘刺區而非安全的蒼首區,這為他們的行動提供了很大方便。奧諾威爾的住所就在這棟樓的15層,他們隻要把這棟公寓砸掉就算完成第一個目標。
「開始行動。」曹心綾哆嗦著下達指令,聽到連心網中傳來暴徒們囂張的呼喊。被超能力隱蔽的駭人兵器們在雨幕中顯出全貌,二十輛實用·製造社出產的陸戰坦克,十五架威瑞塔工業大學第一實驗室研發的多功能武裝直升機,每位行動專員都配置著能令正規軍瞠目結舌的單兵火力,由科研瘋子們製造的軍火更有著匪夷所思的攻擊範圍,這一棟樓下聚集的武力足以在半小時內徹底毀滅一個城區!
重彈發射,炮口冒出硝煙,直升機投射出當量驚人的爆彈,火箭筒爆響連連,遠超常規火力的實彈兵器尖嘯著砸向大樓,要將此處化為地獄圖景開篇的戰場!
曹心綾透過車窗看著那些可怕的兵器,體會著爆炸將起前的一瞬,覺得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讓世界停留在了毀滅之前的雨夜。
(……怎麼回事?)
有個隊員呆滯地問。窗外的雨聲連綿不絕。
她意識到那靜止的時間不單是她的錯覺,因為雨還在下……可炮彈與子彈仍然停在空中!
曹心綾的血刷得涼了,她想起了許久前見過的一幕。她匆忙抓起通訊裝置:「彆管破壞力了!換光束武器!
」
(我開不了槍!)(三隊的燈滅了!
)(怎麼回事?!)(聯係不上隊友!)(我怎麼看著像是……啊!)
她的命令如石沉大海,沒有一個人做出下一步行動。現實的世界中靜得隻有雨聲,可心靈的通訊網中,所有的人都在尖叫,在怒吼,在求饒,在發狂!
傳入她耳中的是一聲聲不成言語的哀嚎,由精英組成的行動隊甚至連一個完整的念頭都傳達不了,連自傲的能力都沒能發動就***掉了。接入網絡的部下一個接一個斷聯,像是一盞盞燈火在黑暗中熄滅。不到十秒的功夫,再沒有一個人的心聲能傳入她的耳中。連心網中一片漆黑,死一般靜寂。
那些浮在空中的彈藥不知何時落下了,落在她的車旁,齊齊整整排成一圈,如同忠誠的護衛隊。曹心綾顫抖著轉頭,副駕駛上的保鏢雙眼翻白,不知何時已昏迷了過去。
她聽不見雨聲了。
久違的,曹心綾想起了剛到蒼穹之都的時候,她親眼目睹過的那些傳說。被碾成塵埃的大廈,被切成碎塊的怪物,在凶翼區深處的無形的魔物……
她無法忍受了,她的心靈完全被恐懼撐破。曹心綾發狂一樣推開車門,想要不顧一切地逃走。可她的腿剛邁開就僵在了原地,她從後視鏡中看到了一個人影,黑紅色的影子。
那人影一步步走向她的身後,愜意地像是在散步。他所到之處雨水停歇,聽不到一點聲響。
「啊啊……」
曹心綾不自覺地發出輕微的喊聲。她徹底無法控製自己的恐懼,開始癲狂的尖叫。
「——!」
可她叫不出來,她的喉嚨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她渾身發抖,無力地看著後視鏡中黑紅色的魔人走近,俯下身子,在她的身後輕聲說:
「噓。」
·
莫垣凱坐在校長的會客廳裡,神色茫然。茶水已經涼了,他一口沒動。
老校長也走了,去參加一場必敗無疑的戰鬥。那裡有奧魯斯、有巴德曼、有約翰,而奧諾威爾隻是個明晰法使。他除了嘲笑與奚落外什麼都得不到,他唯一的結局是在大庭廣眾下出醜。
可奧諾威爾還是過去了,儘他最後的努力,想讓他眼中這些固執的孩子改變主意,卻不知他自己就跟小孩子們一樣固執,一樣幼稚。
為什麼呢?其實他明白的,就因為校長覺得自己身上有責任啊。可他莫垣凱以前不也是這樣。他主動站出來不就是覺得自己很強所以有責任有義務……
現在他的力量用不了了。而曾經擔負的那些無形的重量,就要被他推卸出去了嗎?
嗡嗡,手機響了,是阿策。莫垣凱看了眼表覺得很奇怪,按理來說總該有點動靜。他下意識接通電話。
「喂?阿策?」
電話另一頭的公孫策語氣輕鬆。
「是我是我。大哥,你不用擔心。我夜間閒來無事出來散步,沒事找事的人呢,現在都動不了了。」
「啊?」莫垣凱說。
「啊咩啊?不許我散步啊?」小弟笑道,「現在步散完了我要做正事了,好久沒打架渾身不舒服,正好奧魯斯骸首那幾個衰仔都在棘刺區搞陰謀詭計,我今天心情好,我要過去砸了他們的場。」
「你腦子發瘋啊?!」莫垣凱驚道,「不都打算退出了?!」
「之前是打算退出,但是現在有人說覺得我演得比較棒。我一想,覺得我是不是應該為粉絲儘點義務?」
阿策旁邊***一句很大聲的女聲:「我不是你的粉絲。」
「大小姐乖,我跟朋友打電話不要插嘴。」
「無禮之徒。」
「你說是就是。」
莫垣凱忍不住笑開了。搞什麼啊這家夥?為什麼他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搞出這種插科打諢的犯愣氣氛啊?!總在嚴肅場合玩這些會讓氣氛砸掉啊,會讓人覺得很無厘頭啊……
會讓人覺得放心啊。
「喂,那幾個衰仔在搞什麼?」
「無非是老一套咯。拿你的光輝往事扯大旗,標榜自己最正義,把黑鍋扣在我頭上,方便自己拿到權力。我感覺非常不爽,所以我要去把他們通通乾爆!」
因為覺得不爽。看不順眼。坐不下去。所以我要行動。
其實就這麼簡單啊。和有沒有力量沒有關係。他怎麼能把這事忘了?他最開始去嘗試做這個英雄不是因為他天下無敵……
隻是因為他覺得這城市太糟太亂,他看不下去啊。
莫垣凱抓起茶杯,將涼茶喝乾。他在手機上按了幾下,一道光火從棘刺區的某處升起,幾個呼吸間就飛到窗外,在大廈頂層懸浮。那是一輛紅色的跑車,他們平日出門最喜歡開的那輛。
他推開窗戶,夜間的風雨呼呼作響。莫垣凱跳進駕駛座,吊兒郎當地用肩膀夾著手機。
「你帶著女孩子還走路去砸場?好lo的哦。不如我開車送你啊?」
·
奧諾威爾站在暴雨中,渾身泥濘,狼狽不堪。秦安打著傘站在他的身後,同情地望著這位老教師。
「我為你買杯茶吧,暴雨天出門未有打傘,是很不好受的。」
「咳咳!」奧諾威爾咳嗽了兩聲,「謝謝您,先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