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公孫策下意識問。他隨即反思起提問的自己,這問題問得好像他很舍不得藍先生走人一樣。
「用輕來舉例的話,差不多是一卷又近半吧。」
「好長?!話說你這什麼口氣,好像能遇見未來一樣!」
「當你手頭掌握的信息夠多時,未來會發生什麼就不是件難以預料的事情了。」藍先生在道路入口處停下,笑著說,「嘿,夥計!說到這裡我想起來了,介意幫我個忙嗎?」
「介意。」公孫策警惕地答道。
「不是什麼大事,有空幫我照看一下真帆和巴德曼。」藍先生語氣平常地說,「他們是我的種子。」
「哦……啊?!」
公孫策怎麼都沒法把這兩人聯係到一起,他震驚地說:「他們兩個有哪怕一個
共同點嗎?!而且為什麼你有兩個種子?!」
「他們都很弱小。而我一向是強者的敵人,弱者的夥伴。」藍先生惡趣味地笑著,「至於數量……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比你想象的還要厲害上那麼一點?」
藍先生輕佻地吹了聲口哨,他此刻看上去活像個親切的損友。
「下次見,夥計!戀愛之路要加油啊,下次見麵時我等你的好消息。」
公孫策氣急敗壞地說:「我的私生活關你屁事!」
「你那彆扭的態度,讓我看著都為你擔心啊!」藍先生誇張地歎氣,「照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會一無所有。失去了一切的你,除了擁抱寂滅外還能有什麼結局?」
「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彆把身旁的幸福當成習以為常的事情。」
藍先生說話時用著他過去的外形,模仿著他過去的口氣。刹那間,公孫策險些以為是三年前的自己從夢中鑽出,向現在的他說出了告誡。
「有喜歡的女孩就要趕緊去追啊……不然總有一天,她們就會從你的生命中離去,再不回頭。」
藍先生轉頭走進了祂的道路,在公孫策的視野中消失了。
灰發青年怔怔地望著前方,藍先生最後留下的那句話像是有什麼魔力一樣,在他的心頭縈繞,難以忘卻。
她們總會從你的生命中離去的。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他自己從來就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這方麵的念頭,那些女孩們再是美好動人,終究也隻是他的朋友。
可是,可是,不知是否是惡性化的影響仍未淡去,不知是否是明晰夢的殘音仍在回響。他感覺那個16歲的少年人似乎還在自己的身體中嘶吼著,咆哮著,穿著傻氣的製服,說著愚蠢的話語。
像是演員演的太過投入,以至於真將自己當成了角色本身,那種近似於年少輕狂的少年意氣好像又在他的身體裡複蘇了,與現在的自己廝殺起來,要分出一個高下。
19歲的公孫策認為自己平平無奇,16歲的公孫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19歲的公孫策習慣了沉重的過往,16歲的公孫策險些在過去中沉淪。
19歲的公孫策想要平淡地在城市裡度過人生,16歲的公孫策堅信自己能把整座蒼穹之都踩在腳下。
19歲的公孫策覺得自己是個不適合談戀愛的陰沉的家夥,16歲的公孫策又在想著些不一樣的念頭……在女孩麵前說著自以為是的狂言,在旁人眼中看上去活像個白癡,自己說話時卻無比自信……
這三年以來,他,公孫策成長了。可在這成長的過程中,他是否也丟失了什麼東西……?
患得患失的情感與近乎傲慢的狂氣,在青年的心中盤旋不止。道路的景象逐漸淡去,新的光芒出現了。帶著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感情,公孫策向著那光芒伸手——
·
「!」
明亮的光芒刺入眼中,讓公孫策險些流淚。
他使勁眨著眼,勉強適應了久違的光源。一張精巧的麵龐從光中浮現出來,如人偶般美好的麵龐,雖說沒有感情的痕跡,看上去卻熟悉而令人安心。
「大小姐……你在啊。」
公孫策安下心來,那些狂亂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都平定了,癲狂的自我順從地安歇下來。逐漸恢複了狀態的他,真切感受到自己重新回到了日常生活之中。
「……」
但是,秦芊柏沒有說話。
沒有他預想中的問候,沒有他想象中的關懷,也沒有他習以為常的玩笑話。秦芊柏僅僅是沉默地看著自己,她的眼神非常古怪,古怪得讓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怎麼了,大小姐?!蒼穹之都墜落了嗎?!」
公孫策一下子緊張起來,難道說在他昏迷的這期間又出現了什麼意外事故?!他想要撐著身體爬起,在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舉了起來。
身體忠實地複現著夢境最後的動作,手心處傳來了奇妙的觸感。摸起來像是襯衣一樣的柔軟布料,包裹著被剛好能讓手掌握起的弧度,指尖傳來的彈性令人聯想起少女的肌膚。
公孫策以極慢的速度轉動眼珠。在心中發狂般祈禱自己猜錯了。
然而,祈禱在殘酷的現實麵前向來就沒有一點作用。
如他想象的一樣。
三年前,與某個少女見麵時的尷尬一幕,在如今以另一種方式重演了。
「…………………………………………」
瞬間,房中的空氣變得猶如極地般冷酷。
噠噠噠,噠噠噠,公孫策的牙齒不停打戰。
秦芊柏一點點將他的手移開,麵無表情地說:
「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