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說話,房間裡充斥著壓抑的寧靜。
“……首領?”
克雷雅最先反應過來,她驚慌地追問道:“抱歉,我沒能理解。這是新任務?需要我們去都市之外……”
“不。”奧魯斯搖頭,“光核失敗了,組織要解散了,不再有任務。我隻是提出我自己的建議,作為一個朋友而非你們的上級。”
“可,可我們下午還在籌備新成員的歡迎會!”克雷雅不知所措,“你今天上午還在為大家演講……還在討論吞並死之翼後的勢力擴張計劃!”
“逢場作戲從不困難。”奧魯斯向她解釋道,“我也很擅長演戲的,雖然沒有公孫策那麼厲害。”
高宇坐不住了,他焦急地站起身來:“首領,你在說什麼?!光核沒有失敗,我們一直都——”
“光核的理念在最開始就是錯的。”奧魯斯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坐下,“我們曾經以為聚集足夠多的天才就能夠改變世界,但這不過是學生們幼稚的狂想。是古老選民主義的變種,甚至比那更加荒唐。
我們都是小角色,高宇。不論我們有多麼聰明,我們的戰鬥力多麼強大,那在世界尺度上也僅相當於小城鎮裡的一盞明亮的燈。足以照亮一片房屋,但無法照亮整片世界。”
高宇絞儘腦汁,卻想不出反駁的話,他從來都不擅長這個。他最後隻是急切地說:“可我們都相信光核的理念。我們都相信你,首領!”
“我知道,高宇。”奧魯斯笑了笑,“而我也知道,早在三年前我失敗的那一刻,大家就不再真正相信我了。
你們依然願意給我幫助,是因為你們視我為友人更勝首領。是因為我曾經幫助過你們,而你們在意我留下的恩情。我很感激,朋友們。我感激你們所做的一切,而現在已經足夠了。”
高宇的心態被完全說中了,他難過地坐下。川井良三接過話頭,他一向是個務實的人,他說務實的話。
“首領,你想讓我們去哪?”
奧魯斯顯然早已做好了安排。
“高宇可以回到故鄉,帝國北部的橋山市,你童年時的夥伴大多都還在那座城市。我知道你現在都還與他們保持著聯係,這是段值得珍重的友情,我想你會樂意和他們麵對麵聊聊。”
“川井,你喜歡目前的工作,打理金錢,遠離爭鬥。我給你在葦原城安排了一個職位,重建的忍軍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
“愛德,你……”奧魯斯笑了笑,“其實你在蒼穹之都待得挺愉快。不過朧月城也是個好去處,那是全世界對義體技術最寬容的城市之一,離你的故鄉也很近。”
部長們無話可說,奧魯斯給出的出路全都敲在了他們的心坎上。他一直都了解自己的下屬,他知道他們想要什麼。
“用一般市民中流傳的說法,這是4個離開蒼穹之都的名額。”奧魯斯說,“當然你們會繼續接受官方的監視,但總比在蒼穹之都要自由,我保證。”
愛德觀察著同伴們的表情,撓了撓自己的臉。
“ok,奧魯斯。這安排很不錯,真的很棒……但……”愛德抖了抖自己的白大褂,“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們知道的事可不算少,尤其是我。讓我們這些人直接離開蒼穹之都?這不像你,奧魯斯。連我都知道風險太大了。”
奧魯斯走到他的跟前,伸手揉著愛德的頭發。不像是過去那種刻意為之的親昵,而真的像愛德的兄弟一樣隨意。
“奧魯斯?”愛德驚訝地問。
“彆擔心,愛德。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真正的秘密,一件事情總是會被他人所知,隻看或早或晚。”奧魯斯抬起手,“這不理智,但無所謂。我早已做過很多錯誤的決策了,我不在意再錯得多一些……至少這會讓我放心。”
他給了愛德一個深深的擁抱。他依次擁抱高宇與川井,如同一位真正體貼的摯友。最後,奧魯斯拿出三個信封,依次送進朋友們的手裡。
部長們知道他心意已定,奧魯斯一旦決定了什麼,就再也不會改變主意。他們都選擇接受奧魯斯的安排。於是三人一一道彆,帶著仍未散去的驚訝、困惑與剛萌生的理解離開了房間,將空間留給了最早認識的兩人。
克雷雅·卡拉什以沉默對抗著首領的安排,奧魯斯困擾地搖頭,向她伸出手。
克雷雅猶豫了一番,抓住了棕發青年的手掌。一瞬之間,世界天翻地覆。他們離開了奧魯斯的辦公室,像幻影般閃過校園,跨過中心區的街道。
克雷雅因連續的傳送而頭昏腦漲,終於她有了腳踏實地的感受。克雷雅呻吟著睜眼,隨後發出驚訝的呼聲。
“這……”
她看到了一片湛藍。
巨量的海水像搖籃般包裹著她所在的通道,海龜在水中懶洋洋地遊動,顏色各異的珊瑚如同山石,透明的水母在魚群旁緩緩飄浮,像是在與豔麗的小魚們玩耍。遠遠地遊來一條扁平的大魚,將小家夥們驚得一哄而散,以巨大的身體占據了大半視野。
克雷雅陶醉地看了好一陣,直到奧魯斯的聲音帶著笑意響起。
“我聽說女士都喜歡水族館。”
“不是所有女士。”克雷雅下意識糾正道,“但我的確喜歡……哦……抱歉……”
克雷雅垂下目光,感覺驚喜又困惑。她真的不理解這一切,她不理解今夜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沒什麼,克雷雅。我隻是想起我很少和你單獨出來過。”奧魯斯說,“或許我可以為你講解這些動物的習性?”
“為什麼不呢?”克雷雅緊緊握著心上人的手。
於是她慢慢地走過水族館中的通道,聽奧魯斯向她科普著眼中所見的每一隻動物。奧魯斯講得棒極了,將枯燥的知識講得趣味十足,簡直像真在水族館乾過許多年一樣嫻熟。他們邊走邊講,將無人的水族館繞了一圈,在大廳的長椅上坐下。
“我是不是講得太多了?”奧魯斯說,“請原諒我,這是最後一次了。”
“這不會是最後一次!”
克雷雅從興奮的情緒中回過神來,激動地打斷了他。
“不會是最後!奧魯斯,你彆想把我從你身旁趕走!”
奧魯斯似乎早有所料,他無奈地說:“為什麼?你知道,組織的理念已經過時了。”
“奧魯斯,我愛你!”克雷雅用她那雙漂亮的綠眼睛盯著心上人的眼睛,衝動地說道,“即使你不想再辦組織,我也想一直留在你的身旁。”
棕發青年一點點鬆開她的手。
他將雙手握緊,抬頭望著水族館的天花板,像是在祈禱。
“克雷雅,我向你說過自己來蒼穹之都時的事情嗎?”
克雷雅搖搖頭。奧魯斯從未向她提及過過往。她隻知曉奧魯斯也在那艘船上,因為他也是最初的超能力者之一。
“我當時坐在拘束椅上,看著自己的兩位獄友,感到得意洋洋。公孫策與卡爾黛西亞都很慌張,而我一向冷靜,因為我知曉的比他們更多,我知道的事情比那艘船上的大多數人都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