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光曆2006年,6月3日,蒼穹之都。
奧莉安娜·卡文緊緊貼在座椅靠背上,感覺自己有點想吐。
空中列車羅倫賽爾號在10秒鐘前正式開動,車窗外的街景呈45°角飛速後退,湛藍色塗裝的列車如鷹隼般矯健地撲向空中,沿著上個月鋪好的空中環城軌道急速行駛,快得猶如一道藍色的電光。
可憐的女孩一瞬以為自己在坐過山車或是發射失敗的火箭飛船,列車中的廣播正不斷向各位乘客強調著本次短期旅途的輕鬆與安全,顛簸得像要散架一樣的座椅與不斷顫抖的視線則讓奧莉安娜確信列車員在胡掰瞎扯。天可憐見,這東西怎麼可以成為接送機場來賓的民用交通工具?飛空城上的人們發了瘋嗎?!
「嗚……」
列車在空中拐過了一個猶如飄移般的彎,奧莉安娜忍不住發出了絕望的呻吟。止不住後悔自身選擇的她,看到餘光中出現了一隻黑色的手套。
「吃片暈車藥會好不少。」
黑手套中躺著一粒藥丸,奧莉安娜忙不迭接過咽下。
「謝,謝謝……」
「新人?探親還是辦公?」隔壁座的人似乎來了談興,他的手在地震般的顛簸中仍穩穩地平舉著,「你這歲數看上去不像中學生,該成年了吧?」
同車人送的藥當真有效,奧莉安娜感覺自己好許多了。她這時總算有餘力觀察旁人了,車廂裡坐著的多為麵色煞白的中年人,有好幾個人忍不住吐了,全車裡就數她旁邊這位乘客最年輕:穿著校服般的運動衫與中褲,手上不倫不類地戴了副黑手套,黑發在腦後梳成馬尾,金色眼童中滿是靈動的味道。
這馬尾少年麵上還帶著稚嫩,表現卻比成年人們自在得多。他大大咧咧地翹著二郎腿,用一隻手翻著漫畫書,好像全然感受不到列車的顛簸,讓奧莉安娜著實感到了一絲驚訝。
「……啊,抱歉!」奧莉安娜的回答慢了一拍,「我是來辦公……」
馬尾少年捉弄般笑著:「抱歉抱歉,該道歉的是我才對嘛。畢竟我也沒想到隨手送出的肌肉溶解劑會被人咽下去……你不會真以為那是暈車藥吧?」
奧莉安娜的臉色開始發綠了,少年人趕在她尖叫前笑道:「開個小玩笑!就是暈車藥而已,你的反應真有趣啊。」
「您不應當以這樣惡劣的謊言捉弄他人!」
奧莉安娜憤怒地小聲喊道,在少年人惡趣味的笑聲中轉頭看向窗外。她打定主意不要和這人交流了,可這頑劣之徒仍喋喋不休。「對對,我也建議你看看窗外。這景象不看就可惜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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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大場麵,她從世界最偉大的城市之一來到此處,可蘇佩比亞絕不是這樣的。她的故鄉是白金色的宮殿,灰黑的鐘樓和紅頂棕牆的平房,是貫穿王都的齊整河道,一切都那麼規整而嚴肅,猶如一幅出自大師之筆的油畫。可這地方根本稱不上畫,全世界應有的與不應有的建築似乎都集中在這裡了,看不到一絲秩序。畫布本身早已被無數種顏料重重塗抹,可人們還全然沒有適可而止的念頭,他們還要繼續揮筆,讓畫布徹底成為他們隨心所欲的塗鴉牆!
「天啊……」奧莉安娜喃喃自語,她看到了一棟如蜂巢般的房屋,「這真……瘋狂。」
少年人又笑了。「這才到哪!」奧莉安娜皺起眉頭,忍住出言的欲望。她繼續瞧著風景,正巧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自窗邊掠過。
「那是什麼?」奧莉安娜下意識問。
少年人老神在在:「***。」
「………………什麼?」奧莉安娜急忙看向車廂中部的天窗。
幾個不祥的影子自上方投下,一個黑不溜秋的金屬球緊貼著天窗,其上閃著危險的紅光。
「這——」
BOOM!
金屬球緊貼著天窗炸裂,奧莉安娜的驚呼被轟響淹沒!玻璃碎屑如雨般灑進車廂內,驚起一片驚恐的哭嚎,空氣的亂流順著天窗湧出,令乘客們不得不緊抓安全帶保護自己不被卷走。
車廂內的音樂被警報聲替代,數秒鐘間一切都變了一副模樣。一隊頭戴麵具的蒙麵人自破口中落下,為首者頭戴小醜麵具,二話不說便抬起手中的機槍向上方威脅性連射。
「安靜!」槍聲蓋過了人們的哭嚎,小醜麵具的吼聲貫入他們的心中。「聽好了!這輛列車,被我們「狂馳」占領了,各位的生死在這個時刻,就掌握在我們的手中了!」
奧莉安娜心想自己該站出來做點什麼,但她沒能如自己想象得那般快就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打劫?為什麼?劫持列車?
恐怖襲擊?
「——在座的各位也有家人吧!也有過年幼的朋友吧!各位忍心看到他們與自己彆離,被強製性壓往龍屍上受牢獄之災嗎!」小醜麵具男仍在高昂地演講,像是在說服他自己,「無法容忍!此為人道不容的暴行!能容忍此地存在的各國高層,理應受到的便是天罰!
」
「現在,在座的各位擁有了無上的光榮,以己身的性命向大人物們施加懲罰的榮耀!如果蒼穹之都的官方不歸還我等應有的自由權利……」小醜麵具男將槍口指向一位瑟瑟發抖的中年男子,「就請各位與這輛列車,與他們的罪惡一同歸於黑暗之中吧!」
為什麼?自由權利?他們是龍種……超能力者?龍種***?
龍種突破收容?!
奧莉安娜的責任感與職業素養頓時將她的理智帶了回來。快暈車的小姑娘變回了王國的騎士,她告訴自己該做點什麼了……
「嘻嘻嘻。」
——但是聖王在上她身旁的這個少年人居然還在笑!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般頑劣地笑!
「什麼?」小醜麵具轉頭。馬尾辮的少年人眼珠一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將頭往後方一仰,突然發出驚恐的尖叫,並開始嚎啕大哭!
「劫,劫機……!不要啊!救命!救救我!
」
少年人哭得那樣傷心那樣驚恐那樣動情,簡直讓奧莉安娜的眼珠子都要掉了下來。
「讓我下車!求求你!我不想死……」「請安靜!」小醜麵具將槍口抵在少年頭上,這引發了又一聲驚叫。「啊!
!
不要!
求你,我不想死!
!」
「安靜!
」
小醜麵具沉重地喘息著,握槍的手顫抖了一瞬,而後徹底穩定,他要向少年人開槍!奧莉安娜立刻前撲,將槍口推向上方。可他們都驚訝地發覺沒有子彈射出……
金屬彈頭停留在了槍口,好像有某種無形的力量禁錮住了彈頭,將它牢牢堵在了槍中。
奧莉安娜與小醜麵具不約而同地將視線下移,馬尾辮的少年人破涕為笑,聳動著肩膀說:
「我就不。」
重拳擊打在肉體上的聲音如雨點般炸響,車廂內的七位***同時飛起,他們的武器在一瞬間內碎成了無數破片!同樣的聲音在每一節車廂內炸裂,所有的***都失去了戰鬥能力,仿佛有幾十位拳手在同一時間隱身躍入他們身前,以同樣的節奏揮出製裁之拳!
「嗚哦!」小醜麵具吐著血向後飛起,被倒吸向了破碎的天窗,少年人抓住他的褲管,以單手將其砸在了過道當中,輕鬆得像丟掉一袋垃圾。
馬尾少年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副眼鏡戴上,像變魔術般拋走自己身上的衣衫。眨眼間他就變了副模樣,穿著黑底金紋的勁裝,身披紅麵的鬥篷,皮靴踏在地上聲聲作響,眼中帶著近乎傲慢的張狂!
他低頭望著小醜麵具,露出一個更甚麵具的浮誇微笑。
「這麼巧,遇到同行?」
小醜麵具男的聲音因痛苦和恐懼而顫抖,他尖聲叫道:「道化師!」
「對,是我。大家的好鄰居詭言道化,你最好的午夜夢魔。」
道化師在奧莉安娜震驚的目光中前行,以單手拖著重傷的小醜麵具。「想被開膛破肚?吊死?淩遲?還是乾脆點割個頭?」道化師咯咯直笑,「你知道嗎,我想到了個好點子。我認識個很不錯的醫生,她能在一秒內把你的全身的皮都撕下來……堪稱脫胎換骨!我想你一定會喜歡的!」
「不!不!求你!
不要!
!」
***頭頭的尖叫比道化師先前的表演還要更為驚恐,奧莉安娜簡直都同情起他了。
「為什麼?」道化師走過車廂連接處,將小醜麵具一腳踹了出去。無形的繩索在即將墜落前拉住了小醜麵具,可一隻手摁上了他的腦袋。那隻手一點點將他的頭推向空中列車的鐵軌,讓那兩條鋼軌在他的眼中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啊啊啊啊啊!不!啊啊啊啊!
」
小醜麵具男的聲音早已變了調,真正的道化師在他腦後輕柔地說:「你知道在時速400千米下接觸鐵軌會發生什麼情況嗎?我不知道,我很好奇。我想這是個滿足好奇心的好機會……所以我為什麼要放棄這個炫酷的實驗呢?」
「我告訴你計劃!所有計劃!
」小醜麵具男絕望地狂叫,「鐵軌車頭和車廂上都有定時炸彈,你如果殺了我就會——」
「哦,你人真好。」道化師將他拽了進來,用力摔進車廂,毫不留情地補上一腳。「讓我更想打死你了。」
這出奇沉重的一擊令小醜麵具男徹底昏迷,道化師二話不說轉身奔走,鬥篷像火般飄揚。「等等!」奧莉安娜下意識跟在他的身後。「哇哦,你怎麼還在?」道化師回過身來,像個雜技演員般倒退著跑。「你要乾什麼?!」「看不出來嗎,小姐?」他滑稽地鞠了個躬,「我正要去拆炸彈呢。」「你還會拆炸彈?」「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