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是一位空相的通神法使,擅長製作心相武裝,業餘愛好是研究曆史。他在兩個月前加入了塵埃教團,製造了許多戲劇中使用的舞台道具。
公孫策不太理解這些資料中的專有名詞具體有著怎樣的含義,他隻知道道格拉斯死了,死得很淒慘。他約莫快60歲了,頭發濃密,衣著簡樸,僵硬的麵龐上凍結著死前的表情,既驚恐又憤怒。現場看不到血跡,似乎是死於鈍器的敲打。
克麗基蹲下來檢查了一陣,得出結論:“死得不大利索,敲了好幾下,但都是往腦袋招呼的。”
“確定是死因?”公孫策問。
“沒看到除此以外的傷口,你看他衣服亂糟糟,指不定和人纏鬥過。”克麗基吹了聲口哨,“看著像衝動殺人,凶器八成是你腳邊那玩意。”
公孫策站在帳篷入口處,他的腳邊躺著一把鐵錘。按理說鈍器殺人該有較大的動靜,但沒人聽到撞擊聲也沒人聽見呼救聲。
管他呢,這鬼地方無常法使多得是,消音的辦法要多少有多少。
“道格拉斯的無常法是什麼?”
“我記得是造燈……”克麗基回想了片刻,“對的,實現願望的神燈。不過他才通神,往往是耗費一大堆素材才能實現點微不足道的小願望,很一般的能力。”
“能消音嗎?”
“這話說得,誰不會靜音啊?”克麗基·海德雙手插兜,將空蕩蕩的褲子口袋翻出來,“凶器也不一定就是這個。你要搜我身不?再搜就要脫衣服了,我們得去趟廁所。”
“不用了,我還沒遲鈍到連你在我麵前動手都看不出來。”公孫策搖了搖頭,“我在這保護現場,勞煩克麗基小姐去將菲利斯和那位‘巴克老爺’找來,再問問團長先生的意見——這是他的地盤。”
克麗基咧嘴一笑,扯了扯領口:“我估計團長什麼都不乾涉,他隻想著看戲呢……順便,你真不搜嗎?這麼好的機會放過就沒了哦~”
在殺人現場還有功夫挑逗小男生,你這娘們不愧是莫頓出身果真腦子有病。
公孫策掃了她一眼,心想這女人身高腿長,臉還不錯,但胸部平平著實不合胃口。要是艾蘭迪亞那樣的他說不準還真考慮一下……
(我有必要提醒你,公孫先生,現在我能聽到你的心聲。)
(你可以裝聽不見。我希望你裝聽不見!)
公孫策使勁咳嗽了一下:“咳!我是正經人,勞煩您去找人證吧,謝謝了。”
克麗基吹著口哨走了,看上去對有人死了這事毫無心理負擔,冷血得像蒼穹之都的那些年輕殺手。公孫策用念動力探查著周圍的環境,自己親自調查起帳篷。
(無常法使用記錄來一個。)
(半小時內共有兩條,分彆在11:18:35與11:21:56,使用者均是道格拉斯先生。)
(看起來他死前還掙紮過,挺合理……我看看帳篷。)
道格拉斯的私人帳篷不大,不過一張工作桌與一張折疊床。桌上放著一杯滿滿當當的茶水,摸來尚有餘溫,其餘部分一團狼藉,文件與各種材料散亂一地。
(請集中注意力,公孫先生。線索往往隱藏在細節中。)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啊,這個。)
公孫策掃了眼桌麵左側,木質工作桌上有一道利器的斬痕。靠近桌邊的架子上有個不自然的空位,看上去像是擺放錘子的地方。
(不久前留下的痕跡,痕跡窄小,斬痕較深,可能是匕首或折刀一類的短刃,持刀者年輕或有力。)艾蘭迪亞說。
(我的眼睛還挺好用,嗯?會用這玩意的一般是小個頭的扒手,方便劃開口袋取錢包……你覺得那錢包是道格拉斯的嗎?)
(沒有證據,但我認為有可能是。)
公孫策想起菲利斯偷藏的錢包,推測道:(出於不明原因——也許是行竊的事實被發覺——送茶來的菲利斯與道格拉斯起了衝突。戰鬥應該是在工作桌附近發生的,菲利斯年輕氣盛,起了動刀的心思,道格拉斯避過這一下斬擊,用無常法還擊,但同樣被回避,隻打亂了桌子。這過程中刀子可能脫手了。菲利斯情急之下抓起錘子擊殺了老人。典型的衝動殺人。)
(合理的推測。)
(那是,我在青少年犯罪方麵可是專家,這典型的衝動殺人。)
拂曉騎士話鋒一轉:(但你忽視了關鍵的因素,所以這推測並不正確。)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公孫策氣急敗壞,(哪兒不對了……哦草,茶!)
——我才給他送了茶回來,克麗基小姐。
他想起菲利斯先前的發言,發覺了問題所在。道格拉斯的茶杯還在桌上放著,茶水滿滿當當,尚有餘溫,這顯然是菲利斯剛送來的那杯。桌麵一灘狼藉,茶杯穩當得放著,隻能證明引發混亂的纏鬥發生在送茶之前。
公孫策嘴硬道:(菲利斯很可能是個格鬥達人,用一隻手端著茶杯,單手擊殺了道格拉斯……)
(這位劍術高手的第一刀就被老人閃過了。在拉開距離後,他沒有選擇投擲小刀,而是用單手抓起鐵錘,敲擊多次才將對方殺死。最後他不忘將茶水放下,彬彬有禮如同一位侍者。)艾蘭迪亞總結道,(他的技術似乎尚不純熟,且性格怪癖。)
(啊閉嘴吧閉嘴吧。)公孫策的臉有點發紅,(我草了那這口子怎麼解釋?)
(在莫頓王國,除了小偷與流氓,還有另一種人會隨身攜帶短刃。老派貴族偏愛將其作為護身兵器,也在大多數時候作為彰顯武力的道具。)
(他們怎麼不帶槍?哦,像烏斯特斯的土豪是吧。)
(你很善於聯想。)
公孫策撓撓頭:(一會該搜搜巴克老爺的身了。打賭嗎?我猜是一把折刀,木頭或者象牙把手,隻刻字母縮寫作為身份證明。)
(不打賭。折刀,銀皮鑲包,鑲嵌紅寶石,圖樣是獅子或劍。)
(我靠你搞笑吧,爛俗死了!)
艾蘭迪亞沒有回應,而是說道:(帳篷附近是否有拖動痕跡。)
公孫策用念動力掃了一圈,遺憾地搖頭。
(外麵沒有明顯的痕跡,這裡應該就是桉發現場。死者死前麵對著桌子,從正麵受擊,倒下……你看地上一團亂,應該是死者這段期間在掙紮,而凶手連續補了數下才徹底死亡……)
公孫策模擬了一下站位,疑惑道:(他們在打鬥期間換了位置?亦或凶手特意搬動了屍體?)
按理來講,從帳篷外來的凶手該背對著帳篷入口行凶才是。
(我們需要更多的信息。)
公孫策尚在沉思之中,此時克麗基的聲音在帳篷外響起:“嗨,公孫先生!我這就領他們進來——”
“臥槽你腦子有病嗎?!彆讓小孩進來!”
公孫策趕緊跑出帳篷,擋住桉發現場。克麗基滿不在乎地說:“這麼緊張乾什麼,不就死了個人嗎?”
菲利斯站在她身旁,小臉因恐懼而一片煞白,他哆哆嗦嗦地問:“道格拉斯老先生……死,死了……?”
公孫策搖頭:“對,之後哥哥問你幾個問題,這有助於查明他的死因。”他看向克麗基身旁的另一位男士:“您是巴克先生?”
這人個子乾瘦,約莫30歲出頭,戴金絲眼鏡,留著八字胡,穿著闊氣的毛皮大衣,雙腳靴子閃閃發亮,果真是個貴族大爺派頭。他聞言慍聲道:“正是!他死了?這老東西怎麼好意思死!”
今天氣候不算暖和,巴克與菲利斯均戴著手套。公孫策掃了眼,心說靠指紋鑒彆凶手是難了。他推了下眼鏡,問道:“看上去您和道格拉斯的關係不錯。”
“嗬!我們的關係可太好了。”巴克憤憤地呼了口氣,“我資助了這老騙子足足兩年!他拍著胸脯承諾將有考古學上的重大發現,到時一經發表就會讓我們聲名大噪。我為他提供了那麼多珍貴材料……結果呢?兩年過去,他拿出的是一堆不知所謂的廢紙。這東西隻會讓我大受嘲笑!”
“老頭寫什麼把你氣成這樣?”克麗基興致勃勃。
巴克吹胡子瞪眼:“我要氣瘋了!我興致衝衝地趕來聽他的‘重大發現’,結果你知道這老騙子寫了些什麼嗎?聖王在上啊,他竟敢對我宣稱國王莫頓是一位詐騙犯!”
公孫策心中一動,尋思這無常法使考古說不定還真能研究出什麼道道,當下追問道:“他的研究內容具體是?”
“我不知道,我聽都不想聽這些對王國光輝曆史的邪惡肮臟的誹謗!我告訴你,先生,這老傻子在發了黴的書堆裡待得瘋魔了,他滿腦子就想著編些驚世駭俗的故事賺臟錢,連做人的顏麵都不要了!他這樣的人必然是人憎鬼厭的,我是瞎了眼才會信他真有本領,我看他這死得卻是一件大好事嘞!”
巴克發泄般說了這麼一大通,眯眼看著公孫策,低聲說:“啊……看我都氣昏頭了。小子,你又是什麼人?敢這樣質問一位貴族,一位高貴的子爵?”
公孫策一抖披風,笑道:“你身為堂堂子爵,想必對這老人的另一身份有所了解?”
巴克臉色一變:“這我是知曉的。您是……”
公孫策抖出張撲克,讓其繞著巴克的頭飛了一圈。
“你可以叫我公孫先生。特殊事件總要由特殊人員處理,明白嗎?你且安靜站好,問你什麼就如實作答,直到事件查明,真相水落石出。”
公孫策那趾高氣昂的派頭,卻比他這子爵還要神氣得多了。巴克嚇得連連點頭,趕緊站到了一旁,不敢再問許多。
(你很擅長虛張聲勢,公孫先生。)
(我沒亮拂曉騎士這牌子算我給他麵子。)
公孫策冷冷掃了巴克一眼:“巴克先生,因為這研究成果的事情,你與道格拉斯發生了口角,進而升級到了纏鬥。”
巴克一驚,強撐著說:“我是位體麵的紳士,先生。我的確感到十分憤怒,但我沒有使用暴力……”
“真的嗎?不如把衣衫理順了再說這話吧。”
巴克的衣服同樣亂糟糟,沾著不少灰塵,不像他的身份一般體麵。公孫策笑道:“我相信你沒動手,可你動了刀子,不是嗎?要是去旁邊搜身,這事可就有點難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