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芊柏維持著平時的步調走下擂台,她走入休息室隨手關門,將賭徒們的驚呼與議論聲攔在門外。
古色古香的休息室一下子安靜下來,一片靜寂中唯有女孩輕微的喘息。她鬆開萬華刀,數道狠辣的劍傷同時炸開,血液染紅了木質的衣櫃。
一雙堅實的手臂穩穩接住秦芊柏纖弱的身軀。
“怎麼樣,阿策?”女孩問。
“很棒的決鬥,大小姐。”公孫策脫下女孩的衣衫,細心用白質填補她的傷口,“無愧家族的威名……這種說法已很不恰當了。是家族以你為榮耀啊。”
“我也這麼想。”秦芊柏滿足地笑著,將臉仰起。公孫策低頭親吻她的唇。
“做得很好,快休息吧。”
“嗯。”
受傷的秦芊柏閉目養神,公孫策將封存已久的汙穢聖杯拿出。他用涅炎繪出代表治愈的“風天使”之法陣,將汙穢聖杯作為象征物置於最上層,待治愈的秦芊柏位於底層,自身則站在法陣正中擔當起聯係的橋梁。
“生命的護佑者,智慧的傳播者,護衛天輪的風天使拉法伊爾。請以你沐浴輝光的聖名淨化貪欲的金杯,為傷者重現痊愈的奇跡。”
公孫策以晦澀的古通用語念完咒文,拿起汙穢聖杯傾瀉。一滴鮮紅的血毒自杯中落下,在半空中化作了甘露般透明的水滴,落至秦芊柏的身上。眨眼間填充傷口的白質變化為真正的軀體,女孩的傷勢痊愈如初。
公孫策收起汙穢聖杯,鬆了口氣。時雨零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靠象征儀式把赤法師的聖杯拿來療傷?真有你的啊,精神汙染的副作用怎麼辦?”
“大小姐天生心安,不怕那點汙染。”
公孫策用念動力探知了一番,發覺被虛言印命中的法姆還在觀眾席上一臉癡呆相,很有些報複的快感。他想了想,扭頭問道:“零,你說要不要再……”
“你報複心有夠重哎,這還不滿意?”時雨零咂舌。
公孫策尷尬道:“不是私怨而是謹慎,不過我也覺得偷看人家換衣服很不好……”
“你帶小丫頭休息去吧,我幫你看著。”時雨零壞笑著拿出手機,“附贈偷拍服務,50克裡一張~”
“哦哦,來10張時雨小姐的自拍拜托了。”
時雨零彈了他一個爆栗,從休息室中消失了。公孫策輕輕梳理著懷中女孩的發絲,將秦芊柏抱起,離開了賭場。
·
貝瑞塔蘇醒時望著陌生的天花板看了許久,她那遲緩的思維過了好一陣才開始流動,意識到自己輸掉了,並被治好了的事實。
“法姆?”她出聲呼喚,沒人應答。身邊傳來陌生男人的聲音。
“你的跟班在外麵發呆。”
貝瑞塔警覺地起身,握住身旁僅剩的一把迅捷劍。她瞧見一個俊朗的青衫男人站在門口,腰間佩著長短雙刀。
“不會吧。”她立馬知道這人是誰了,“您是……”
秦暝微笑著握住刀柄,拔出昏黃的暝刀。
“來打架嗎?”
“抱歉,給我3秒鐘。”貝瑞塔勉強起身,做了個深呼吸,“3、2、1。好了,請。”
休息室內劍光爆射,1分鐘後秦暝收刀。
“試試多帶幾把劍。”秦暝建議道,“也試試隻留一把劍。”
暝客心滿意足地走了,貝瑞塔倒在血泊中,感覺自己比剛從擂台下來時傷得還要更重。她掙紮了好幾次,沒能站起,心想有這種叔叔在前難怪侄女也強得離譜。
“嘶……”
貝瑞塔使勁睜開眼睛,撐著牆壁起身,在白牆上留下血淋淋的印子。恍惚間她看到一個蒼老的人影站在門口,不急不慢地摸著他的胡子。
“老祖父?!”貝瑞塔難以置信。
“小貝瑞塔,你看上去不太好啊。”老人笑得慈祥,“來說說你這次的對決吧?”
“我很榮幸。”貝瑞塔趕忙垂下目光。
“你做得很不錯。在前七場的對決中均靠著跟班的力量輕鬆取勝,以此藏起了自己的情報。在開戰後立刻拿出全力,靠無常法與劍術的配合將那女孩逼入了劣勢。到此為止都沒什麼可指摘的,理智的判斷,優秀的執行。
但你還是犯了些錯誤,比如你在戰鬥中選擇暫歇回氣。這的確能延長虹翼的使用時間,但也為對手留下了思考對策的機會;又比如你親手放過了跟班為你創造的大好時機,不用我再多說你也知曉,尚若沒有自己斬下的那一劍,戰局發展仍未可知。”
虹翼卿好似一位溫和的老教授,為學生一一分析著習題中的錯漏,卻全然不理他的學生正在生死線上掙紮。貝瑞塔將頭壓得更低,低聲道:“您說得是。”
“不過,小貝瑞塔,這些都是次要的細枝末節,你真正犯下的錯誤隻有一個。”虹翼卿話鋒一轉。
“——你缺乏足夠的意誌。”
貝瑞塔茫然抬頭,虹翼卿祥和地為她娓娓道來。
“仔細想想,小貝瑞塔。你為什麼會輸?你選擇回氣的另一個原因,是擔心自己不堪重負而暴斃;你回絕跟班幫手的更深理由,是你心中有著不願以卑鄙手段取勝的矜持。可北大陸的勝者從無驕傲與榮耀,令他們贏到最後的是不擇手段的意誌。
看看奧提密斯家的蓋烏斯,他為了上位不惜背負弑兄之名;瞧瞧達達裡昂家的柏奧利,為了自己的目標她把一個州的平民當做實驗體。他們不光能利用彆人也能利用自己,少了這份意誌,你又怎能得到勝利?”
貝瑞塔沉默了許久,艱澀地說:“我……不這樣想!”
虹翼卿饒有興致地俯視著她,他看到了女劍士不屈的眼神。
“為什麼?”
“您的教導著實正確。沒有意誌與覺悟的人,就算成為敗者也毫無怨言。”貝瑞塔強撐著說道,“但這個世界不隻有勝與負,為了勝利舍棄了生命與尊嚴,也同樣難有未來可言。
您常常教導我們要有出身名門的矜持,我自幼就牢記這句話。我想驕傲與榮耀……縱使是無意義的虛名也不應放棄。貴族,不,人類總需要相應的尊嚴才能在世上立足。我不認為連尊嚴都拋棄的戰士,能引領家族向長遠的未來前進!”
貝瑞塔說完一大串頂撞的話語,帶著赴死的心情低下頭來,等待著虹翼卿的宣判。
老人在笑,那是比先前愉快數倍的,滿意的笑聲。
“非常好。年輕人就該這樣,為自己堅信的事物去拚搏。”
貝瑞塔驚愕地仰頭,看到心中至高無上的權威俯下身來,將手蓋在她被鮮血打濕的發絲上。一瞬間她的眼前浮現出輝煌的聖光,好似聖典中描繪的至高神的天國。生有雙翼的風天使自天國中走下,向她施加溫柔的祝福。
“——!”
貝瑞塔瞪大了眼睛,那一切天國圖景均如幻覺般消散了,現實中隻有蒼老的祖父附身摸著她的頭顱。她的傷勢完全恢複,體內的活力充沛至極。
“好好休息,貝瑞塔·哈德良。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下一任的家主。”
虹翼卿起身,走到門口時他想起了什麼,回頭說道:“順便一提,我建議你提前做好過繼的安排,畢竟兩個姑娘很難造出子孫後代。”
貝瑞塔頓時漲紅了臉,尷尬地說:“我兩方麵都可以!啊,不,我是說——”
“哦~”虹翼卿一揚眉毛,“真開放。”
老人樂嗬嗬地走了,留下曾孫女一個人在休息室裡抱頭慘叫。半分鐘後頭昏腦漲的法姆帶著急救用的武裝匆匆趕到,見到女友這番模樣深感驚愕。
“甜心,你的傷?”
“甜心?”貝瑞塔二度震驚。
“哦,我……”法姆手忙腳亂,“天啊我不知道,我覺得我腦子有點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