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綺羅app的作戰會議紀要·
奧諾威爾:在擊殺簡·格蕾·莫頓時,拂曉騎士用“廢王法令”剝奪了她的女王身份,以此打斷了降神儀式。我們能否對蓋烏斯故技重施?
威爾:我可以用斷罪之槍加以協助。
伽弗裡:如果將術式的基礎邏輯由王國法律替換為合眾憲法,這在理論上是可行的。不過蓋烏斯犯下的罪行缺乏證據,我們不能單靠猜測裁決罪行。
奧魯斯:……我不建議各位向這個方向努力。
·
兩小時後,沉星賑災紀念館。
“這地方比我想象得還要小哎。”綺羅說。
“本來就是市政府為了安撫民心才建造的設施啦。”時雨零說,“它能進旅遊手冊就是因為長期維持經費不足,運營方指望著靠冤大頭們賺點門票錢。”
“冤大頭夫人請老老實實啃你的零食,裝也給我裝出點遊客樣子。”公孫策低聲說。時雨零翻了個白眼,從包裝袋裡拿出一塊蛇形餅乾,勉為其難嚼了兩口。
“它好難吃。”時雨零大聲抱怨,“到底是誰買的這個牌子?”
“是你。”扮兒子的秦芊柏麵色不快,“都怪你圖便宜買打折貨。”
時雨零借題發揮,揪著“兒子”的耳朵說教起來。公孫策悄聲脫離了家庭情景喜劇的拍攝現場,走到展覽櫃前與艾蘭迪婭一同觀看15年前“沉星事件”的記錄。十幾張老照片,幾幅報道與一個災害現場還原模型就是曾經的災害留下的淡薄痕跡。當頭的老報紙上寫著15年前的調查總結:1995年8月24日,多顆大小不一的流星墜落,引發4人死亡,35人重傷。
紀念館麵積不大,館中遊客寥寥無幾,這地方名為景點實則為官方順應民意而造的宣傳建築,如今早已失去了意義。或許再過幾年政府預算不足時它就該被拆掉了,用這塊地皮建個公寓樓或超市。這環境為討論提供了很大便利,公孫策不用顧慮周圍人多眼雜。他裝作觀賞的樣子,向艾蘭迪婭輕聲問:“事件的來龍去脈是?”
“1995年8月,奧勒良親王為了繼承家主之位而獨身前往合眾。那時老家主克勞狄年事已高,奧提密斯家族需要一位新的帶領者,而奧勒良親王年紀輕輕就已有了顯現巔峰的實力,被公認為最有可能突破創界的才俊之一,他由此而成為了最佳的選擇。”
“僅看實力的話他的確是,但綜合考量就未必。奧勒良是政治聯姻的核心,他就算繼承了家主也無法長居合眾。克勞狄為什麼要讓一個遠在王國的男人擔當家主?”公孫策提出異議。
“首先,家主遠在境外的狀況並不少見,你熟悉的奧諾威爾先生就是現成的例子。其次,奧提密斯家族不是合眾的主宰者,他隻能代表家族本身。如果奧勒良繼承了家主之位,奧提密斯與王國就將成為真正牢不可破的盟友,這對雙方有利無害。”
公孫策很快理清了思路。一旦繼承成功,奧提密斯在合眾境內將成為王國支持的豪族,王國也能得到世界最大的軍火販子的全力支援,在秘密戰爭時期這更能作為兩國“不戰”的保障,對雙方均是一場共贏。他感覺有些諷刺:“這麼說奧勒良當年還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和平使者……”
“奧勒良親王本人一向宣揚停戰,提倡和平。那時許多人認為這次繼承會使兩國締結真正的和平關係,帝國不敢輕易對合眾與王國的聯合開戰,秘密戰爭的陰雲將會因此消失。”艾蘭迪婭說,“然而親王最終離奇死亡,兩國關係跌到了冰點,秘密戰爭愈演愈烈,直到蒼穹之災降臨。”
公孫策細細閱讀著那張老報紙,他知道官方記載背後的故事。當年王國的創界法使們因秘密戰爭時的大環境無法踏入合眾,王國方就派出了四位顯現法使作為親王的護衛與其一同歸家。就在繼承儀式舉行當夜,數顆耀眼的流星從天而降,將流星城的一棟老樓夷為平地。那四位顯現法使便是這一夜中不幸遇難的四位死者,新聞裡絕口不提奧勒良·奧提密斯的下落,因為十五年來合眾官方的口徑一直是“奧勒良離奇失蹤”。那位親王在遙遠的島國仍被老市民們緬懷,在他的故鄉卻早就被人們遺忘。
“不對勁。”公孫策說,“以蓋烏斯的計劃來說這太粗糙了,那是個謹慎到隨口寒暄都要逐字逐句思考的男人,他的暗殺計劃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如果他要殺一個人,那人就應當死得合情合理,且與他本人毫無關聯。”
“前提是他實力強盛,準備充足。”艾蘭迪婭指出,“而十五年前的蓋烏斯是剛從戰場上撤離的士兵,除了一枚勳章外彆無所有。”
看起來當年的蓋烏斯隻能鋌而走險,奧勒良不光有王國的支援更有老家主的垂青,如果奧勒良繼承了家主之位,他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公孫策認同這個結論,他開始思考那時的蓋烏斯手裡還有什麼牌。
“他還有他的鐵哥們冠軍。”
“冠軍出手可不會引發這般動亂。”
回天術高手向來不愛砸坑,這話有理。那麼是司徒弈和隱律主?更不可能,從時間線上倒推那兩人還在忙活時雨亙彌的事,他們那時認不認識蓋烏斯都兩說。虹翼卿?一位老牌創界沒理由因此親自出手,他說句話就能讓當時的家主克勞狄重新改變計劃……
思考一時陷入了僵局,他忽然想起行動開始前與奧魯斯的短暫交流。那個富二代虛弱得手還發顫,但眼中帶著股執拗的清光。
“你認為我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機械般冷靜的理性主義者。”
“在你眼中是這樣嗎?”奧魯斯笑得很複雜,“但在我看來,父親是一個感情用事的男人。”
“你確定自己在說蓋烏斯?”
“啊啊,感性而又衝動,因此才會將自己作為教育我的反麵教材。許久之前我問過父親關於奧勒良的事件,他隻說了一句話,‘如果那時我有你的才能就好了’。”奧魯斯說,“作為一台機械他可真失敗,會用這樣引人遐想的模糊回答應付兒子。”
公孫策討厭對方說話的口氣,但他認同這個猜想。那如果換一個角度?前提不變,如果當年蓋烏斯的形象與現在不同,他弱小,居於劣勢,自認平庸,卻懷著與兒子一樣的野心,想要打一場翻身仗。但這不代表他會失去智商,他會想一個激進但有退路的辦法掌控這個軍火家族……
軍火家族……奧提密斯是個軍火販子,而奧勒良是個和平主義者?
矛盾突然間從思維中跳了出來,像是月下的魚群躍出海麵。公孫策快速說道:“蓋烏斯在掌權後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內部清算。”艾蘭迪婭說,“他將老家主克勞狄為首的元老們親手殺死,以此徹底樹立了自己的統治權。”
公孫策此時已近乎確認了自己的猜想,他扮做一個深感無趣的王國人帶頭向紀念館外走去。
“你想過這種可能性,對嗎?”
“沒有證據。”
“有,想想他們這一族血脈中流淌的愚蠢與傲慢。”
艾蘭迪婭搖頭:“這不能算證據。”當然了,公孫策想,她壓根沒法對女王提出這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