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滬市三萬人體育場。
男子跳遠資格賽的賽場旁，李輝耀剛剛結束了一組熱身拉伸。他身上那件印有巨大“裡寧”ogo的紅色運動服，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上午連戰兩場預賽，不僅沒有讓他顯露絲毫疲態，反而讓他體內的血液愈發滾燙。
就在他準備上場前的一個小時，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拿起一看，是母親宋麗的來電。
“喂，媽。”李輝耀的聲音輕鬆，以為母親又是來關心比賽情況。
電話那頭的宋麗，語氣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既有藏不住的喜悅，又夾雜著些許猶豫和試探：“輝耀啊，沒打擾你比賽吧？”
“沒事媽，剛熱完身，正等著呢。怎麼了？”
“那個……你大伯，你大伯他……今天上午給你爸打電話了。”宋麗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在說一件天大的事。
李輝耀的動作微微一頓。
大伯李民，這個稱呼在他的記憶裡，已經有些遙遠了。除了每年春節那個公式化的拜年電話，以及小時候模糊的印象，兩家人幾乎沒有任何往來。
宋麗繼續說道：“你大伯在電視上看到你的那個裡寧廣告，一開始還不敢認，說這小子咋這麼眼熟，跟你爸年輕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後來一看名字，‘李輝耀’，這才敢確定！電話裡那個熱情啊，一口一個‘我那出息的大侄子’，問東問西的。”
“你爸呢，”宋麗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笑意，“就‘嗯嗯啊啊’的，態度冷淡得很。但媽聽得出來，他心裡那口憋了十幾年的氣，算是順了不少。掛電話的時候，腰杆都挺得筆直！”
李輝耀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弧度。他能想象出父親那副既驕傲又彆扭，想炫耀又得端著架子的模樣。
“你大伯說，他們一家現在就住在京城，問你這周末有沒有時間，想請你去他家裡吃頓飯，聚一聚。”宋麗終於說出了重點，“你爸他拿不定主意，他心裡還是有疙瘩，又怕這事兒給你添麻煩，就讓我來問問你的意思。”
李輝耀握著電話，沉默了片刻。
他心中瞬間了然。父親對大伯一家的“意難平”，並非源於多大的深仇大恨，而是在於當年不應該氣奶奶，而且後來隻顧自己，再也不回老家的怨念。
如今，自己以一種近乎蠻橫的方式強勢崛起，站上了連他們都需要仰望的高度，父親那多年的心結，也便有了被解開的契機。
他的腦海中，甚至閃過一個模糊的童年片段。那是一個春節，大伯來家裡拜年，曾笑著誇他“這孩子，眉眼真俊，以後肯定有出息”，還從口袋裡掏出過一顆大白兔奶糖塞進他手裡。
那份微弱的、屬於孩提時代的溫暖，讓他對這位大伯，並無惡感。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家庭庇護的孩子，而是成長為了能為家庭遮風擋雨、調和親情的“主心骨”。
“知道了媽，這事兒你跟我爸就彆操心了。”李輝耀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斷，“既然是大伯，是親戚，我這個做晚輩的，理應去看看。你告訴我爸，都過去了。我周末就過去吃頓飯，先走動起來，看情況再說。”
“哎！好，好！”電話那頭的宋麗如釋重負，連聲答應下來，“媽知道了，你爸聽了肯定高興！那你專心比賽，注意安全！”
掛斷電話，李輝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心頭一塊無形的石頭落了地。他將手機放回包裡，轉頭望向那片白色的沙坑，眼神重新變得專注而銳利。
“下一項，跳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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