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堂的飛簷在暮色中勾勒出青灰色的剪影,許曼婷將最後一盆白梅移栽到戲台西側。泥土的腥氣裹著寒山寺的鐘聲沁入鼻腔,她忽然想起三個月前濠江的浪花——那時王振華的防彈衣浸透了血,此刻卻隻沾著幾片梅瓣。
"藥爐該添炭了。"王振華的聲音從後院傳來,玄色長衫的袖口露出半截繃帶。許曼婷望著他佝僂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右手小指少了半截,那是去年除夕在碼頭倉庫為護住她被鐵鉤削去的。她將銀鐲褪下放在石臼邊,暗格裡掉出張泛黃的戲單——"丙寅年臘月廿四,沈秋棠《牡丹亭》"。
後廚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許曼婷疾步穿過回廊,見王振華正握著半截青瓷碗,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碗底刻著的"徐"字上。那是父親許振邦的私章,二十年前隨緝毒隊葬身火海的物證。
"你父親當年在鄭宅找到的根本不是賬本。"王振華將瓷片按進她掌心,裂紋恰好與《青囊書》殘卷的蟲蛀痕跡吻合,"他在找這個——"話音未落,戲台方向傳來三長兩短的梆子聲,驚起簷下棲鴉。
許曼婷的銀鐲突然泛起幽藍熒光,這是與王振華懷表鏈接的暗號。她扯斷珍珠項鏈衝向碼頭,見江心浮著盞蓮花燈,燈芯竟是支未燃儘的艾草。王振華從蘆葦叢中現身時,手中捏著半張燒焦的照片——二十年前的緝毒隊合影裡,父親臂彎處的紅繩與她頸間梅花疤痕的係法如出一轍。
"沈秋棠的絕筆信。"他將殘頁按在船舷,字跡被江水暈染得支離破碎:"...梅花烙非毒藥乃鑰匙..."許曼婷的指尖撫過"鑰匙"二字,突然想起春和堂地窖裡那口刻著北鬥七星的古井。井水倒映的星圖,不正與《青囊書》缺失的陣法圖相合?
子時的更鼓響過三巡,兩人潛入春和堂密室。王振華用匕首挑開地磚,露出青銅機關盒。當許曼婷將梅花疤痕貼上凹槽時,機關轉動的轟鳴驚醒了沉睡三十年的暗河。湍急的水流中,漂浮著七盞蓮花燈,每盞燈芯都裹著片帶血的戲服。
"這是沈門七女的往生燈。"王振華撈起最近那盞,燈罩內側用金線繡著生辰八字——正是許曼婷的出生時辰。許曼婷的銀鐲突然掙脫絲繩,化作七枚銀針沒入燈芯,暗河水麵頓時浮現出星鬥圖案。
追捕的腳步聲逼近時,王振華拽著她躍入暗河。冰涼的河水灌入鼻腔,許曼婷在窒息中摸到他後背的槍傷——那裡嵌著半片汝窯瓷,正是澳門賭場那件的碎片。水流突然轉向,他們撞進溶洞中的青銅鼎,鼎內殘留的"梅香蝕骨散"早已結晶成霜。
"當年你父親用內力將毒血逼成冰魄。"王振華喘息著點燃火折,鼎壁浮現出星圖與《青囊書》陣法重疊的印記,"這鼎才是真正的鑰匙。"許曼婷的指尖撫過冰晶,突然看見父親的身影在霧氣中轉身,手中握著半塊陰陽魚玉佩。
溶洞開始崩塌時,王振華將她護在身下。他的後背抵住鼎身,鮮血順著卦象溝槽流淌,竟在鼎內彙成完整的《青囊書》全文。許曼婷的銀鐲吸收著血水,在月光下化作七枚鑰匙,與鼎耳的凹槽嚴絲合縫。
"原來護心符要兩個人的血才能開啟。"王振華的唇擦過她耳際,溫熱的氣息激起她頸後梅花刺青的微光。當最後一道機關啟動時,鼎中升起水晶棺槨,裡麵躺著與許曼婷容貌七分相似的女子,心口插著半截翡翠簪——正是沈秋棠的遺物。
晨霧彌漫的江畔,許曼婷抱著水晶棺跪在蘆葦叢中。王振華用匕首挑開女子衣襟,露出鎖骨處的梅花烙:"這是你雙生姐姐沈冬棠,二十年前被製成藥人。"他的指尖撫過棺內泛黃的信箋,字跡與沈秋棠絕筆上的暗語相同:"...雙姝合璧可破青囊..."
春和堂的晨鐘撞碎薄霧時,許曼婷正在戲台勾畫新妝。王振華將修複的陰陽魚玉佩掛在她頸間,冰裂紋中流轉的星輝映得梅花疤痕宛如活物。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雕花窗欞,戲台暗格自動開啟,露出沈冬棠的戲服——衣襟內側繡著的陣法圖,竟與中央巡視組掌握的貪腐證據完全重合。
"該讓真相見光了。"許曼婷撫過戲服上的金線,突然想起昨夜水晶棺中的異象——當她的血滴在姐姐眉心時,那些冰晶自動排列成區塊鏈密鑰。王振華將懷表嵌進鼎耳凹槽,機械齒輪轉動的聲響驚飛簷下白鷺,春和堂地底的密室轟然洞開。
滿室典籍在晨光中泛著塵埃,許曼婷的指尖撫過最新發現的《青囊書》殘頁。當"以梅為引,雙生為媒"的字樣映入眼簾時,王振華突然握住她執筆的手:"你父親用二十年陽壽煉製的解藥,就在..."話音未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海警船的汽笛聲撕破晨霧,許曼婷將解藥塞進王振華的繃帶。當特警破門而入時,她正將最後一筆朱砂點在戲服的北鬥七星上。鎂光燈亮起的瞬間,她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的梅花烙,與王振華頸後的疤痕拚成完整的太極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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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青囊書》真正的陣眼。"許曼婷舉起水晶棺鑰匙,"需要至親之血與梅魄印記共鳴。"她突然貼近王振華耳畔,"你父親當年剖心取血煉藥時,可曾料到今日?"
王振華的槍口對準她眉心,眼底翻湧著二十年未有的痛楚。當槍栓拉動的聲響驚飛白鷺時,許曼婷已旋身將鑰匙插入鼎中。衝天而起的藍焰裡,沈冬棠的虛影踏著星輝走來,手中捧著的藥匣裡,靜靜躺著能瓦解整個貪腐網絡的區塊鏈密鑰。
三個月後的春分,許曼婷站在重建的寒山寺塔頂。王振華將修複如初的陰陽魚玉佩係在她腰間,七盞蓮花燈在塔基處明明滅滅。當第一片梅花落在她肩頭時,寺內鐘聲突然與海警船汽笛形成奇妙的和鳴。
"該去澳門了。"王振華將船票塞進她掌心,"居小棠的上訴期隻剩三天。"許曼婷撫過戲服袖口的金線,那裡繡著的已不是北鬥七星,而是春和堂地宮裡找到的完整星圖。江風卷起她鬢邊的碎發,露出耳後新添的梅花刺青——與姐姐沈冬棠的印記遙相輝映。
暮色中的漁火次第亮起,許曼婷望著對岸葡京賭場的霓虹,忽然輕笑出聲。王振華的懷表在她掌心微微發燙,表蓋內側的照片上,年輕的父親與沈秋棠並肩而立,背景裡那株白梅開得正好,花瓣上凝結的露珠,像極了今晨落在她睫毛上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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