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參座講課
這天課間休息,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古之月身上,
他下意識地摩挲著皮帶扣上那兩個蒼勁有力的“殺倭”二字。
這兩個字仿佛帶著沉甸甸的重量,讓他的心中湧起一股豪邁之情。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汽車的轟鳴聲。
古之月循聲望去,隻見三輛黑色的彆克轎車正快速駛過操場的空地。
中間那輛車的車窗緩緩降下,一個身穿灰布軍裝的中年人麵帶微笑,正對著學員們揮手。
他胸前的赤色徽章在烈日的照耀下,宛如一團跳動的火焰,格外引人注目。
古之月的目光被這個中年人吸引住了,他不禁好奇地想知道這個人是誰。
然而,還沒等他看清楚,張教育長突然出現在走廊上,大聲喊道:
“明天的戰術課提前兩個小時!都給我把《孫子兵法》抄三遍!”
這突如其來的命令讓學員們都有些措手不及,教室裡頓時響起一片抱怨聲。
古之月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暗暗叫苦。
此時,燥熱的天氣似乎也在呼應著學員們的心情,
食堂旁邊的蠶豆苗在疾馳而過的車隊帶來的疾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什麼。
古之月的思緒忽然被拉回到劉衛士長臨走前對他說的那句話:
“朝天門的水再渾,總能撈出真龍……”
教室裡彌漫著一層嗆人的旱煙味,讓人感到有些窒息。
葉參座的粵語腔像煮開的老火湯一般醇厚,在這沉悶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出。
他站在講台後麵,手指在地圖上劃過七亙村那條蜿蜒的山溝,粉筆灰簌簌地落在他洗得泛白的軍裝肩頭。
“諸君請看,129師劉師長的用兵之妙,實在是令人驚歎不已啊!
那日本鬼子自以為我軍在伏擊一次後便會迅速轉移,
可劉師長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竟然在短短兩日之內,於同一地點再次設下埋伏!”
古之月激動得猛地一拍桌子,
他那帶有蘇北口音的話語,就如同老棉鞋踩在雪地上一般,
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這一招真是絕啊!
那日本鬼子的腦袋瓜子,怕是被驢給踢了吧!”
鄰座的徐天亮也不禁跟著大聲喝彩,他那金陵話拖得老長,仿佛唱戲一般:
“乖乖隆地咚,這哪裡是在打仗啊,分明就是在唱空城計嘛!”
兩人的叫好聲在教室裡回蕩,猶如洪鐘大呂一般,
震得窗欞上的玻璃都開始微微搖晃起來。
然而,就在這一片叫好聲中,突然間從後排傳來了一聲陰陽怪氣的冷笑。
眾人聞聲看去,隻見黃隊長正抱著胳膊,滿臉不屑地站了起來。
他那雙皮靴在青磚地上用力一碾,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
仿佛是在對劉師長的戰術表示極度的輕蔑。
黃隊長冷笑著說道:
“葉參座如此推崇這遊擊戰,
難道是忘記了咱們淞滬會戰、武漢會戰的百萬雄師了嗎?
正麵戰場才是抗日的中流砥柱,
這遊擊戰不過是些疥癬之疾罷了,又怎能登得上大雅之堂呢?”
葉參座的手指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死死地停留在地圖上,
仿佛那地圖上隱藏著什麼重大秘密。
他緩緩轉過身來,雙眼之中,一道銳利的光芒如閃電般劃過。
他慢慢地摘下那副老花鏡,小心翼翼地用衣角擦拭著鏡片,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麼沉穩而莊重。
當他再次戴上眼鏡時,那粵語腔調中竟蘊含著如鋼針般的力道:
“黃隊長,你可知道《孫子兵法》中有這樣一句話,‘兵貴在勝,而不在久’?”
他的聲音在教室裡回蕩,仿佛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讓所有人都不禁為之一震。
接著,他的語調變得越發激昂起來:
“淞滬會戰打了整整三個月,武漢會戰更是持續了四個月之久!
這期間,我們的傷亡有多少?失地又有多少?”
說到這裡,葉參座突然猛地提高了聲調,
手中的粉筆頭如同炮彈一般,直直地砸向黑板上的“持久戰”三個字。
隻聽得“砰”的一聲脆響,那三個字瞬間被砸得粉碎,粉筆灰四散飛揚。
“打仗,可不是擺擂台,更不是比誰的塊頭大!”
葉參座的聲音震耳欲聾,
“關鍵在於能不能殺敵製勝!
就拿七亙村伏擊戰來說,我們僅僅以數十人的傷亡,就擊斃了四百多敵人!
這樣的買賣,難道不比那種一味添油的戰術要劃算得多嗎?”
此時的教室裡,靜得連牆角掛鐘的滴答聲都清晰可聞。
黃隊長的臉色早已漲得如同豬肝一般,
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怒,猛地向前跨出一步,
皮靴重重地磕在講台沿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葉參座,你休要偷換概念!”
黃隊長的聲音同樣高亢,
“日軍的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又豈是我們這些遊擊隊能夠抗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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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猛地抓起桌上的搪瓷缸,
“咕嘟”一聲,仰頭灌下一大口涼水,
然後重重地將搪瓷缸拍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依我看,遊擊戰不過是逃跑主義的遮羞布罷了!”
他的聲音震得窗戶都似乎在微微顫動,
“我們應該和敵人正麵交鋒,而不是像老鼠一樣東躲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