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擊戰訓練
“這算哪門子打仗喲?”
黃隊長滿臉怒容,將手中的漢陽造狠狠地往地上一杵,
仿佛那槍杆能被他的怒氣戳穿一般。
他的鋼盔也因為這劇烈的動作而歪到了後腦勺,
露出一張因憤怒而漲得通紅的臉。
“咱們國軍打仗,那可是講究個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
黃隊長的四川口音在清晨的霧氣中炸開,
如同驚雷一般,驚得樹梢上的山雀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就在前一天,他們剛剛聽完了關於《論持久戰》的講解,
本以為接下來會是一場正兒八經的戰鬥,
沒想到緊接著就是遊擊戰術課的訓練,而且今天還是長途行軍訓練。
這讓黃隊長心中的不滿如火山一般噴湧而出。
麵對黃隊長的抱怨,張教育長不緊不慢地開口了,
他那帶著安徽腔的話語,就像拉鋸一樣,慢悠悠地扯了起來:
“黃麻子啊,你這小子,到底有沒有讀過兵書喲?
孫子都說過啦,‘兵者,詭道也’。
這遊擊戰,講究的就是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嘛。”
“教育長!”
黃隊長的脖子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
他的吼聲在山穀中回蕩,撞出陣陣回音,
“弟兄們的腳板都磨出血泡啦!
再這麼遊下去,軍心都要散咯!”
他的話音剛落,幾個同樣滿腹牢騷的弟兄也紛紛附和起來,
他們低著頭,有氣無力地踢著腳下的石子,似乎這樣就能發泄出心中的怨氣。
張教育長的三角眼眯成縫,皮靴碾著草根逼近: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你要是覺得國軍的章程不合意,趁早脫了這身皮!"
他突然轉身,馬鞭指向遠處的山梁,
"從這兒到紅岩,四十公裡,日落前到不了宿營地,你們連晚飯都甭想吃!"
黃隊長咬著後槽牙扛起槍,帆布背包在胯上甩得砰砰響。
隊伍像條受傷的蛇,在崎嶇山路上蜿蜒蠕動。
古之月抹了把額頭的汗,蘇北話裡帶著喘息:
"老張頭這是要把咱們往死裡操練啊......"
日頭爬到中天時,隊伍已經散了架子。
黃隊長的副官栽倒在路邊,水壺早見了底,嘴唇裂得滲血。
張教育長騎在馬上,馬鞭時不時抽到落伍者的屁股上:
"都給老子打起精神!這點路就熊了,還打什麼鬼子?"
古之月的膠鞋磨穿了底,腳掌紮進碎石子,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望著前麵徐天亮的背影,蘇北話裡混著苦笑:
"老徐,你說咱們這是遭的哪門子罪?"
徐天亮頭也不回,喉嚨微微滾動了一下,
像是在吞咽什麼東西似的,然後才緩緩說道:
“當年在贛北打遊擊的時候,項隊長帶著我們三天走了整整兩百裡山路啊……”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起來,似乎有些哽咽,
手指也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手榴彈,仿佛還能感受到項隊長臨終時的體溫。
隊伍艱難地翻過了第三座山梁,
夕陽如血,將天邊的雲彩染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
黃隊長的鋼盔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他的頭發被汗水濕透,緊緊地貼在頭皮上,
像是被雨水打濕的氈片一樣。
他嘴裡不停地罵罵咧咧著,但腳下的步伐卻沒有絲毫停頓,依舊堅定地向前走著。
就在這時,張教育長突然猛地一勒韁繩,胯下的戰馬發出一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
他手中的馬鞭如同一道閃電,直直地指向山穀底部,高聲喊道:
“看見那片竹林了嗎?今晚我們就宿在那裡!”
夜幕降臨,宿營地的篝火熊熊燃燒,不時發出劈啪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