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突然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
“報告長官！”
古之月的鞋跟猛地撞擊地麵，發出比炮彈出膛還要響亮的聲音，
“徐天亮同誌對電報破譯非常精通，在武漢會戰中……”
然而，話剛說到一半，他突然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一樣，戛然而止。
因為他突然想起，徐天亮所謂的精通外語，實際上是通過偷聽美國記者的電台學來的。
就在這時，文隊長突然掀開了他的公文包，從裡麵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下壓著的，竟然是徐天亮在南京鼓樓教堂頂上擺弄天線的側影。
文隊長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長沙會戰即將打響，我們急需既熟悉前線情況，又懂得日語的人才。”
古之月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照片。
他心裡暗自嘀咕，這張照片上的場景，他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那天，徐天亮哪裡是在擺弄天線啊，
分明就是在偷接領事館的電路，偷聽裡麵的評彈呢！
文隊長的話音剛落，滿屋子都響起了倒吸涼氣的聲音。
徐天亮的金陵話也像炮彈一樣蹦了出來：
“文隊長，您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原來我們一直跟著個軍統大佬在轉悠呢！”
文隊長嘴角微揚，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對著徐天亮眨了眨眼，輕聲說道：
“小徐啊，軍統的飯可不是那麼好吃的哦，你現在要是後悔的話，還來得及呢。”
徐天亮聞言，心中微微一震，但他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退縮之意。
隻見他挺直了身子，目光堅定地看著文隊長，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文隊長，我已經決定了，不會後悔的！”
就在這時，薛長官突然猛地一拍桌子，
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他瞪大眼睛，對著眾人喊道：
“少廢話！文隊長要帶走兩個學員當助手，你們誰願意跟他去？”
話音未落，徐天亮如同閃電一般，迅速地躥到了古之月的身邊，
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高聲喊道：
“長官，我倆是生死兄弟，要去一起去！”
古之月見狀，剛想開口說話，卻被文隊長搶了先。
文隊長連忙說道：
“薛長官，這倆小子可都是打仗的好苗子啊，
把他們留下，絕對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薛長官聽了文隊長的話，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古之月胸前那枚耀眼的勳章，
又打量了一下徐天亮那猴精般的模樣，然後用他那帶著幾分湖南口音的調侃語氣說道：
“行吧，那就給你們倆三天時間準備。
不過，文副參謀長啊，抓間諜可比打仗更要命哦，你可得悠著點啊！”
說完，薛長官端起茶缸，正準備喝口茶潤潤嗓子，
卻突然發現一隻馬蜂在徐參謀長的頭頂盤旋著。
那馬蜂似乎對徐參謀長的頭發很感興趣，一直在他的頭頂轉圈，好像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落腳點。
徐參謀長突然指著沙盤，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真是太有趣了，這三個活寶竟然湊到了一台戲裡！”
他的笑聲在房間裡回蕩，讓原本嚴肅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
接著，徐參謀長的目光落在了長沙城的位置上，
他手中的鋼筆尖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重重地戳在了那裡。
“不！最多算兩個！”
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堅定和果斷。
就在徐天亮敬禮的瞬間，他的手如同閃電一般迅速地伸向了沙盤上的坦克模型。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逃過文隊長的眼睛。
隻見文隊長微微一笑，用他的皮鞋尖輕輕地踢了一下徐天亮的腳後跟，似乎在提醒他不要太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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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月的目光則落在了沙盤上那密密麻麻的箭頭上麵，這些箭頭代表著軍隊的進攻方向和路線。
突然間，他的思緒被拉回到了一年前的萬家嶺的那個雨夜。
那是一個渾身沾滿螞蟥的夜晚，薛長官的電令如同驚雷一般在他耳邊炸響：
“打到最後一顆子彈！”
正當古之月沉浸在回憶中時，徐參謀長遞過來一份文件，並壓低聲音說道：
“振華洋行與戰區林參謀……
三天前運進出了二十箱磺胺，可貨單上寫的卻是五金零件。”
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懷疑和警覺。
徐參謀長的鋼筆在徐天亮偷藏的坦克模型上輕輕敲了敲，繼續說道：
“還有一個戴金絲眼鏡的賬房先生，每天晌午都會去玉樓東吃粉。”
他的話語中似乎隱藏著一些重要的信息，讓人不禁對這個賬房先生產生了好奇。
當古之月踏出長官部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正從湘江麵緩緩升起，
如同一層薄紗般輕柔地覆蓋著整個城市。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的勳章，那金屬的邊緣似乎還殘留著他身體的餘溫。
徐天亮興高采烈地勾著古之月的脖子，
用他那帶著濃重金陵口音的話語嘰嘰喳喳地說道：
“這下可好了，跟著文隊長去抓漢奸，肯定比在軍校裡受訓有趣多了！”
文副參謀長走在他們前麵，突然間，他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一樣，猛地停住了腳步。
古之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隻見長沙城的斷壁殘垣上，
新刷的標語在風中搖搖欲墜，
仿佛隨時都會剝落下來。
幾個勞工正扛著沙袋，艱難地往城牆上攀爬，
他們的身影在晨曦中顯得格外渺小。
江麵上，漂浮著一具具戰死士兵的屍體，隨著江水的流動而緩緩漂移。
朝陽的餘暉灑在江麵上，將江水染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色，
仿佛是這片土地所流淌的鮮血。
遠處的嶽麓山隱藏在硝煙之中，宛如一頭蟄伏的巨獸，
靜靜地凝視著這座飽受戰火摧殘的城市。
“要打仗了。”
文隊長的湖南口音中，罕見地透露出一絲沉重，
“小古，你先把學員們安頓好，明天早上跟我去一趟軍統長沙站。”
說完，他轉身邁向黑暗中的司令部，軍靴踏在地上，
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踩碎了滿地的夕陽。
古之月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萬家嶺戰場上那些前仆後繼的身影，嘴角慢慢抿成一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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