袒露出胸口那道猙獰可怖的蜈蚣疤。
在慘白的燈光映照下,
那道疤痕猶如一條正在蠕動的毒蟲,
令人毛骨悚然。
張營長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他開始講述起那段被深埋在心底的記憶:
“民國二十六年霜降,老子帶著十八輛道奇卡車,
滿載著彈藥,急匆匆地往羅店趕去……”
隨著他的講述,
那段塵封的往事如同一幅被撕開的傷疤,
血淋淋地展現在眾人麵前。
那天清晨,晨霧彌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鐵鏽味。
鬼子的觀測氣球高懸在頭頂,
仿佛是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大地。
頭車剛剛駛過白楊浦橋,
突然間,三架九六式艦攻如同鬼魅一般從雲層中俯衝而下”。
張營長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沙啞。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徐天亮突然打斷:
“是不是翅膀畫紅圈的?
老子在周家橋陣地見過……”
“閉肛!”
張營長的獨眼猛地一瞪,泛起一絲猩紅,他怒喝道,
“第二輛車裝的是雲南白藥,
駕駛室裡坐著個來自大理的女學生,辮子上纏著紅頭繩……”
說到這裡,張營長的手指突然像觸電般抽搐起來,
仿佛他又摸到了那被航彈氣浪掀飛的卡車門把。
而一旁的古之月,他摸到毛瑟步槍的老繭也開始微微發燙。
他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那個深秋的景象。
稅警團的弟兄們,用棉衣蘸著蘇州河的河水,
拚命地給滾燙的機槍管降溫。
而河麵上,漂浮著的,正是像大理姑娘那樣的紅頭繩……
“到大廠陣地就剩三裡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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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營長滿臉通紅,嘴裡噴出的酒氣直撲在麵前的x光片上。
他瞪著那隻獨眼,仿佛要透過片子看到當年那場慘烈的戰鬥。
“鬼子的重炮群突然就齊射了,那柏油路被炸得跟爛泥塘一樣……”
張營長的聲音有些顫抖,回憶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他的獨眼映著吊燈,瞳孔裡似乎還燃燒著燃燒彈的藍色火焰。
徐天亮突然緊緊抓住自己的石膏腿,急切地問道: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
張營長猛地扯開自己的褲腿,露出一條布滿彈片傷痕的腿
,那些傷痕就像機械般精準地排列著,
“老子的輜重連在那泥漿裡足足爬了十七裡地啊!
腸子都被拖出來的小山東,還死死抱著兩箱手榴彈……”
古之月默默地摩挲著手中那把二十響的駁殼槍柄,
他的蘇北腔調裡浸滿了黃酒的味道:
“可是黃總隊長說你們連臨陣脫逃……”
“放他娘的羅圈屁!”
張營長突然像被激怒的雄獅一樣,猛地掀翻了旁邊的輸液架,
“老子在醫院裡躺了整整半年,
等我傷好歸隊的時候,稅警團都改姓黃了!”
他的山東腔裡帶著一絲哭音,
“六十三個弟兄的撫恤金啊……
全都進了那王八羔子的瑞士銀行!”
古之月突然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一樣,
猛地站起身來,由於他的腿瘸,
這一動作導致他失去平衡,
身體猛地撞向了旁邊的藥架。
藥架搖晃了幾下,最終還是不堪重負,
轟然倒地,各種藥瓶、藥罐散落一地,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張營長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
他下意識地抹了一把臉,臉上的肌肉因為激動而有些抽搐。
他的山東腔裡帶著明顯的哽咽:
“傷好之後,我就回武漢去找部隊,可是……可是黃總隊長告訴我,
稅警總團的建製已經被撤銷了!”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回憶起這段經曆讓他痛苦不堪。
徐天亮的咳嗽聲在張營長說話的間隙漸漸平息下來,
但他左眼漏出的目光卻不再像之前那樣鋒利,而是多了幾分迷茫和無助。
“孫總隊長的部隊?”
徐天亮喃喃地重複著張營長的話,仿佛在確認自己是否聽錯了。
“正是!”
張營長突然挺直了腰板,聲音中透露出一絲自豪,
“這次戴局長親自點將,
孫總隊長派我帶一個緝私總隊的新編營來長沙!”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軍裝的內袋裡掏出一張已經泛黃的委任狀,
小心翼翼地展開,展示給古之月看。
古之月接過委任狀,隻見上麵蓋著“九戰區直屬偵查隊”的紅章,
他的手微微發抖,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張營長,亮子他……”
古之月猶豫了一下,嘴唇微張,
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但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緩緩開口說道。
然而,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徐天亮粗暴地打斷了。
“去你娘的偵查隊!”
徐天亮突然像一頭發怒的雄獅一樣,猛地撲向古之月,
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他伸出粗壯的手臂,如同鐵鉗一般緊緊抓住古之月手中的委任狀,
然後毫不猶豫地用力一扯,
將那薄薄的紙張瞬間撕成了無數碎片。
“老子要回老部隊!”
徐天亮的怒吼在房間裡回蕩,震得窗戶都微微顫動起來。
他的雙眼通紅,仿佛燃燒著一團怒火,充滿了決絕和不甘。
麵對徐天亮的憤怒,張營長並沒有絲毫的氣惱,
他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鐵皮盒子。
盒子表麵有些磨損,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了,
但張營長卻小心翼翼地將它拿在手中,
仿佛那是一件無比珍貴的寶物。
“知道你倆喜歡金陵小吃,特意帶了鴨肫乾……”
張營長的聲音平靜而溫和,與徐天亮的怒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鐵皮盒子遞給古之月。
古之月接過鐵皮盒,感受著盒子傳來的溫度,
鼻子一酸,眼眶漸漸濕潤了。
他抬起頭,看著張營長,聲音略微有些哽咽:
“張營長,您……”
“少來這套!”
徐天亮突然彆過臉去,他的語氣依然生硬,
但其中的決絕卻絲毫未減,
“老子就算餓死,也不當逃兵!”
張營長突然起身敬禮,軍禮在硝煙中錘煉得格外端正:
"兄弟,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們突擊隊。
這次來長沙,我就是要把欠你們的命債還上!"
古之月抹了把臉,蘇北話帶著鼻音:
"張營長,亮子他..."
"住嘴!"徐天亮突然轉向古之月,
"你個小護士懂個屁!當年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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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病房門被猛地推開,
參謀副官風風火火闖進來:
"張營長,戰區急電!"
張營長匆匆接過電報,目光如炬地掃了一眼,
突然間,他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仿佛被一股無形的重壓籠罩。
“薛長官命令文副參謀長組建偵查隊,
三天內必須摸清鬼子在湘北的布防情況!”
張營長的聲音有些低沉,透露出一種無法言說的焦慮。
一旁的徐天亮聽聞此言,
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瞬間為之一振,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偵查隊?
哈哈,算老子一個!”
徐天亮的聲音洪亮而堅定,似乎完全沒有把自己身上的傷勢放在心上。
張營長見狀,不禁猶豫了一下
,他看著徐天亮頭上還纏著的紗布,關切地問道:
“你的傷……”
“傷個屁!
老子都躺了二十多天了!”
徐天亮不等張營長說完,便粗暴地扯掉了頭上的紗布,
露出了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
“老子這條命就是留著殺鬼子的!”
站在一旁的古之月見狀,心中焦急萬分,
他連忙上前勸阻道:
“亮子,醫生說你……”
“少囉嗦!”
徐天亮根本不給古之月說話的機會,
他一邊從床底下拖出那件破舊的軍裝,
一邊大聲說道,
“古班頭,彆廢話了,快幫老子包紮傷口!”
古之月無奈地歎了口氣,
隻好紅著眼眶,手忙腳亂地翻找著繃帶。
他的蘇北話裡帶著一絲哭腔:
“亮子,你要是敢死……”
“放心吧!”
徐天亮迅速套上軍裝,
他那左眼的傷疤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卻也透露出一種堅毅和果敢,
“老子還要留著這條命,看小鬼子怎麼滾回他們的老家去!”
張營長看著徐天亮如此決絕的樣子,
突然笑了,他那帶著山東腔的笑聲中,似乎有著一種釋然和讚賞。
“好樣的!我這就去給你倆請戰!”
張營長轉身離去,腳步顯得格外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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