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襲炮營
就在這一刻,張營長滿臉怒容,
嘴裡不停地用他那濃重的山東口音咒罵著。
他緊緊地攥著半塊已經發黴的高粱餅子,
仿佛那是他心中所有不滿和憤怒的集中體現。
他瞪大眼睛,對著通訊兵怒吼道:
“薛長官竟然要老子統率所有草鞋嶺的士兵?
他以為老子是諸葛亮啊?
這破地方連個地圖都沒有!”
而在一旁的戰壕裡,徐天亮正蹲著身子,
他操著一口流利的金陵話,
毫不示弱地回嘴道:
“營長您這大嗓門,
都能把小鬼子給震死啦,
還用得著地圖嗎?”
他嘴裡還叼著一根草根,
手上則不停地擺弄著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波波沙衝鋒槍。
這把槍雖然看起來有些破舊,
但比起他們之前使用的漢陽造來說,
確實要好使得多,隻是彈匣偶爾會卡住,讓人有些煩心。
在戰壕的角落裡,古之月抱著他那把毛瑟步槍,身體微微蜷縮著。
他的臉上沾滿了泥點子,還夾雜著一些血漬,
看上去就像一個剛從墳堆裡爬出來的土行孫。
他用帶著倦意的蘇北口音說道:
“天亮啊,你說咱們這敢死隊到底能不能成事呢?”
張營長突然怒發衝冠,
飛起一腳狠狠地踹翻了旁邊的彈藥箱,
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彈藥箱應聲倒地,裡麵的彈藥也散落一地。
他瞪著一雙銅鈴大的眼睛,
對著士兵們吼道:
“龜兒子們聽好了!
老子今天要挑一百個敢死隊,去夜襲鬼子的炮兵陣地!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咱們就抓鬮定生死!”
說罷,他從褲兜裡掏出一把皺巴巴的紙條,
像天女散花一樣往雨裡一撒。
這些紙條在風雨中飄飄搖搖,仿佛一隻隻斷了線的風箏。
張營長接著喊道:
“誰抓到帶紅點的紙條,就跟老子一起去夜襲!”
草鞋嶺的夜風呼嘯著,裹挾著濃烈的火藥味,
如同一頭凶猛的巨獸,在黑暗中肆虐。
張營長把那四百三十七個紙團像扔石頭一樣扔進了鋼盔裡,
然後用他那帶著山東腔的大嗓門吼道:
“抓到帶墨點的跟老子走,剩下的給老子守好山頭!”
徐天亮一聽,立刻興奮地衝上前去,想要第一個抓鬮。
然而,他的舉動卻被古之月一肘子狠狠地頂開了。
古之月沒好氣地罵道:
“瘸腿鵪鶉,你湊啥熱鬨?”
徐天亮頓時火冒三丈,他瞪著古之月,回罵道:
“放屁!老子瘸的是腿,又不是手!”
他的金陵話還沒落音,
隻見那鋼盔已經像被施了魔法一樣,
“嗖”的一聲飛到了川軍老兵王鐵頭的手裡。
這王鐵頭雖然是個獨臂老兵,但動作卻異常敏捷。
他用牙齒咬住紙團,“呲啦”一聲撕開,
然後展開紙條,借著微弱的火光看了一眼。
突然,他的身體猛地一顫,
斑白的胡須也跟著劇烈地抖動起來,
嘴裡喃喃道:
“龜兒子……紅點……”
這句話就像一顆炸彈,在戰壕裡瞬間引爆。
士兵們頓時炸開了鍋,有的唉聲歎氣,
有的破口大罵,有的則緊張地搓著手,
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會如何。
四川老兵王鐵頭第一個蹦起來:
"格老子的,送死的買賣還帶抓鬮的?"
他操著濃重的川音,袖子擼得老高,露出兩條青筋暴起的胳膊。
徐天亮眼珠子一轉,悄悄蹭到王鐵頭背後。
趁著老兵彎腰撿紙條的工夫,
他迅速把自己手裡的白紙條換成了帶紅點的。
這一幕被古之月瞅見,剛要開口,就聽見王鐵頭嗷一嗓子:
"龜兒子!你換老子的鬮!"
徐天亮像一頭凶猛的野獸一樣,突然毫無征兆地向王鐵頭撲去。
兩人在狹窄的戰壕裡瞬間扭打在一起,
身體不斷翻滾,仿佛兩隻泥猴在泥漿中掙紮。
古之月見狀,急忙上前試圖將他們扯開。
然而,這兩人的力量異常巨大,
古之月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把他們分開。
這時,人們才發現徐天亮的手裡緊緊攥著一張帶紅點的紙片,
而王鐵頭的獨臂握著一張空白的紙片,
則因為極度的憤怒而青筋暴起,
他怒不可遏地吼道:
“格老子的!換老子鬮!”
“送死的活計,爭個錘子!”
張營長見狀,連忙奪過王鐵頭頭上的鋼盔,嗬斥道,
“你倆龜孫都去!
古大個子,給老子盯緊這倆活寶!”
夜幕逐漸籠罩大地,敢死隊趁著夜色的掩護,悄悄地摸下山去。
徐天亮身先士卒,走在隊伍的最前麵,
他懷裡的波波沙衝鋒槍沉甸甸的,給人一種沉甸甸的安全感。
緊跟在徐天亮身後的是王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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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的刺刀在月光下泛著令人膽寒的冷光。
古之月則負責墊後,
他手中的毛瑟步槍的準星始終穩穩地對著鬼子陣地的方向,
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鬼子的炮兵陣地設在山凹裡,
六門山炮和四門九二式步兵炮整齊地排成扇形,
黑洞洞的炮口宛如一張張猙獰的巨獸之口,讓人不寒而栗。
兩個鬼子哨兵抱著三八大蓋,
悠閒地在陣地前來回溜達,
崗樓裡的歪把子機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敢死隊的來路,
仿佛是一頭蟄伏的惡狼,隨時準備撲向它的獵物。
徐天亮小心翼翼地摸出一顆手榴彈,
然後向李老栓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準備行動。
老兵心領神會,貓著腰繞到崗樓側麵。
就在哨兵轉身的瞬間,
王鐵頭突然躍起,刺刀閃電般捅進了鬼子的喉嚨。
另一個哨兵剛要拉槍栓,
徐天亮的波波沙已經噴出火舌,子彈像潑水似的掃過去。
崗樓裡的機槍手被驚動了,
那挺歪把子機槍像是被驚擾的野獸一般,
突然發出了“突突”的怒吼聲,
密集的子彈如雨點般傾瀉而出。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古之月手中的毛瑟步槍也幾乎同時響起。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槍法更是精準無比,
子彈如同長了眼睛一般,
直直地鑽進了機槍手的太陽穴。
隨著一聲沉悶的槍響,機槍手的身體猛地一顫,
然後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