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想讓老子用這根馬鞭給你講講中英聯合抗戰?”
古之月眼疾手快,
趁此機會迅速將槍管收了回來。
然而,就在他擦拭槍支的時候,
一個細節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尉的靴底有著獨特的防滑紋。
這種防滑紋他再熟悉不過了,
那是最新式的英軍作戰靴才有的設計。
再看看自己和弟兄們穿的膠鞋,
鞋底早已磨損得厲害,
甚至能透過鞋底看到腳趾。
這鮮明的對比讓古之月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無奈和酸楚。
就在這時,
趙大虎突然用刺刀挑起了路障上的米字旗,
他操著一口濃重的東北口音,
帶著些許狠勁說道:
“這破旗,還沒俺們在雨林裡繳獲的膏藥旗經臟呢!”
那麵米字旗被雨水浸透,
在風中無力地耷拉著,
仿佛一塊洗爛的桌布。
不遠處,長官部的鐵皮屋頂在雨中反射著微弱的水光。
古之月靜靜地站在門廊下,
聽著羅卓英司令官的廣東話透過淅淅瀝瀝的雨聲傳來:
“告訴英國人,
遠征軍的槍杆子,
是用來打鬼子的,
不是讓他們繳械的!”
話音未落,羅卓英司令官轉身離去,
他的軍大衣下擺如一陣風般掃過古之月的鋼盔。
古之月連忙挺直身子,
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高聲報告:
“報告長官,新38師偵察連連長古之月!”
蘇北話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不斷回響,
仿佛能穿透牆壁,
傳得很遠很遠。
他的目光落在司令官的馬靴上,
那上麵沾染著緬甸特有的紅泥,
褲腿處還殘留著被彈片劃破的痕跡。
這讓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曼德勒的那場慘烈撤退,
當時這雙靴子就曾無情地踩過戰友們的遺體。
“斯利姆那老小子跟我提過你。”
羅卓英突然用英語說道,
他的倫敦腔竟然比古之月還要地道。
“他說新38師的兵,
比印度的季風還要難纏。”
說完,他指了指窗外正在忙碌搭建帳篷的工兵們。
徐天亮這時從拐角處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來,
操著一口金陵話,
聲音壓得極低:
“連長,英國佬的廚房裡飄來烤牛排的香味,
可咱弟兄們的木薯粥還在鍋裡泡著呢。”
他一邊說著,
一邊晃了晃手中的搪瓷缸,
隻見缸底沉著幾粒沒煮爛的豆子。
“剛才我看見炊事班的老王,
對著英軍的垃圾桶直咽口水呢。”
古之月沉默不語,
隻是輕輕地撫摸著腰間的勃朗寧手槍。
那槍柄上的“覓詩”二字,
雖然被雨水浸泡得有些發脹,
但依然清晰可辨。
他的思緒漸漸飄遠,
回想起孫師長在電話裡用合肥話所說的話:
“龜兒子,英國人想繳咱的械!
老子把113團的迫擊炮架在軍部門口,
看哪個洋鬼子敢動!”
此時此刻,走廊儘頭的地圖上,
緬北的雨林區被紅筆圈出,
宛如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醒目而刺眼。
古之月凝視著那片區域,
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就在這時,
史迪威將軍的吉普車濺起泥水,
疾馳而來。
古之月正站在那裡檢查鐵絲網,
他聽到車輛的聲音,
緩緩轉過頭去。
這個美國將軍的腰帶上掛著一把左輪手槍,
顯得威風凜凜。
然而,當他看到偵察連的弟兄們時,
卻突然立正,向他們致以敬意。
這些士兵們的卡其布製服上打著補丁,
顯然經曆了不少風雨,
但他們的刺刀卻被磨礪得異常鋒利,
比雨林裡的毒蛇牙還要亮。
“goodsodiers!”
史迪威將軍站在雨中,
用英語讚歎道,
他的聲音在劈裡啪啦的雨聲中顯得有些低沉。
他緩緩地摘下墨鏡,
露出那被陽光曬出的黑眼圈,
這是他長時間奔波和操勞的證明。
“我在渝城就聽說了,
新38師在仁安羌救了七千英軍。”
史迪威將軍突然改用中文說道,
他的腔調怪得像夾生飯,
“現在輪到我們救你們了。”
3半履帶車,
車鬥裡的罐頭堆得像座小山一樣高。
雨水順著罐頭盒流淌而下,
在泥地上衝出一道道蜿蜒的小溝。
他不禁想起三天前鄭三炮發瘧疾時,
老周隻能用煮爛的樹皮當藥引子,
心中一陣酸楚。
就在這時,
孫二狗的河南話從警戒哨傳來:
“連長,英國佬送來了熱可可,
還說……還說對不起。”
他的鋼盔下,
一張被雨林螞蟥叮得滿是紅疙瘩的臉,
此刻正困惑地皺著,
\"鱉孫們咋突然變客氣了?\"
古之月一言不發,
他的目光穿越雨幕,
直直地望向東方的天際。
緬甸的方向,
那片被黑暗籠罩的土地,
仿佛隱藏著無儘的秘密和未知。
然而,古之月心中清楚,
當史迪威將軍的吉普車轟隆隆地駛過因帕爾的紅土路時,
一切都將被改變。
那些在雨林裡艱難咀嚼過的野芭蕉、
在江灣裡被泡得爛糟糟的綁腿、
在篝火旁默默流淌過的淚水,
都將在這場傾盆大雨中,
被洗淨、被衝刷,最終化為反攻的號角,
響徹這片被戰火蹂躪的土地。
就在這時,炊事班的炊煙在雨中嫋嫋升起。
那一縷縷輕煙,宛如希望的信號,
在雨幕中若隱若現。
突然,徐天亮用他那帶有金陵口音的嗓音唱起了《鬆花江上》。
起初,弟兄們隻是輕聲跟著哼唱,
聲音有些雜亂。
但漸漸地,
東北話、河南話、四川話、蘇北話等各種方言交織在一起,
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
這股力量比軍號更加響亮,
更加震撼人心。
“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
那裡有森林煤礦,
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歌聲在雨中回蕩,
仿佛穿越了時空,
將人們帶回到遙遠的故鄉。
英國哨兵站在鐵絲網外,
被這激昂的歌聲吸引,
不禁駐足傾聽。
他們看見這些中國士兵,
有的纏著滲血的繃帶,
有的穿著露趾的草鞋,
卻把胸膛挺得比因帕爾的棕櫚樹還直。
雨還在下,但古之月知道,
從史迪威將軍摘下墨鏡的那一刻起,
這支在異國土地上浴血的軍隊,
終於等來了屬於他們的晴天。
史迪威的牛仔帽簷滴著水,
美式英語劈開雨幕:
\"聽說這裡有支比遊騎兵還瘋的部隊?\"
他的馬靴踩住英軍遺落的韋伯利左輪,
\"這玩意兒配不上你們。\"
古之月摸出鍍金懷表:
\"將軍,現在是緬甸時間1943年6月9日7時15分。\"
表鏈纏著的密電碼紙被雨水浸透,
\"孫師長說請您嘗嘗仁安羌的英國紅茶——
用日軍鋼盔煮的。\"
史迪威的柯爾特手槍突然上膛:
\"看來我的視察要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