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又端起酒杯,
輕輕地抿了一口米酒,
讓那股甜味在舌尖上慢慢打轉。
然而,就在這股甜味還未消散的時候,
古之月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淞滬戰場上的那個雨夜。
那時,天空下著瓢潑大雨,
雨水打在盧排長的鋼盔上,
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盧排長小心翼翼地用鋼盔盛著老鄉送來的石庫門老酒,
然後招呼大家圍坐在一起。
“來,兄弟們,
都過來喝口酒,
暖和暖和身子!”
盧排長熱情地喊道。
大家紛紛圍攏過來,
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老酒,
雖然那酒又辣又嗆鼻子,
但在這寒冷的雨夜,
卻讓人感到格外溫暖。
“這酒啊,辣得嗆鼻子,
卻比這甜酒燒心多了。”
古之月喃喃地說道,
他的思緒似乎被帶回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這時,馬全有也插話進來,
他操著一口濃重的四川口音說道:
“要論酒啊,還得是俺們貴州的茅台。
當年紅軍過茅台鎮的時候,
用那酒擦傷口,
那香味啊,
隔三裡地都能聞著!”
他說得眉飛色舞,
顯然對自己家鄉的酒充滿了自豪。
趙大虎在一旁聽不下去了,
他的東北大嗓門立刻響了起來:
“啥茅台啊,俺們東北的燒刀子那才叫一個烈呢!
一口下去,保證讓你從裡到外都熱乎起來!
零下四十度都不結冰,
一口下去,能把腸子燒個洞!”
酒過三巡,眾人的舌頭都大了。
孫二狗的河南號子哼得跑調,
鄭三炮拍著桌子唱河南梆子,
白秀秀躲在灶台後偷笑,
老白擦著眼鏡直搖頭。
就在這時,三盞手電筒的強光掃進窗戶,
印軍下士拉吉普的皮靴踢在門框上,
咖喱味混著汗臭湧進來。
\"例行檢查!\"
拉吉普的英語帶著印度腔,
目光在白秀秀身上打轉,
\"上個月的稅還沒交夠吧?\"
他伸手抓起桌上的醬肘子,
油汁滴在白秀秀剛洗乾淨的圍裙上。
馬全有剛要起身,
被古之月按住。
但王小桂坐不住了,
新兵的血性湧上來,
四川話帶著怒:
\"放下!那是我們點的菜!\"
拉吉普轉頭,
小胡子抖了抖,
英語帶著嘲笑:
\"中國佬,敢管印度士兵?\"
\"阿米爾,給他們點教訓!\"
拉吉普一揮手,
兩個印軍士兵衝上來。
馬全有突然站起來,
美式軍服的紐扣崩飛兩顆。
他閃過對方的直拳,
膝蓋頂在士兵小腹,
布料撕裂聲混著悶哼響成一片。
另一個士兵的木棍剛舉起,
就被馬全有用卡賓槍托砸在手腕上,
骨頭碰撞聲讓白秀秀捂住嘴巴。
拉吉普瞪大了眼睛,
手摸向後背的李恩菲爾德步槍。
但馬全有的槍口已經頂住他的胸口,
四川話帶著冷笑:
\"來啊,試試你的長槍快,
還是我的子彈快。\"
印軍士兵癱在地上呻吟,
咖喱味混著血腥氣在屋裡蔓延。
\"你等著!\"
拉吉普爬起來,
英語帶著顫音,
\"我叫憲兵隊來!\"
他撞開門跑出去,
腳步聲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鼓點。
鄭三炮突然站起來,
河南話帶著狠勁:
\"連長,俺回基地搬救兵!\"
古之月盯著窗外的夜色,
蘇北話像塊冷鐵:
\"把家夥都上膛。\"
他看見白秀秀正在幫父親收拾滿地狼藉,
藍布衫上的油漬像朵畸形的花,
\"老白,委屈你了。\"
老白搖搖頭,瓜皮帽滑到鼻尖:
\"古連長,自打鬼子占了緬甸,
俺們在外鄉受的氣還少嗎?\"
他突然從灶台底下摸出把菜刀,
\"今兒個就算拚了這條老命,
也不讓他們糟蹋咱中國人的館子。\"
夜風吹動氣死風燈,
燈麵上的牡丹花紋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影子。
古之月摸著駁殼槍的扳機,
聽見遠處傳來汽車的轟鳴。
他知道,這場在異鄉酒肆的衝突,
不過是漫漫征途上的一朵小浪花。
但有些東西,哪怕是異國的月光,
也照不淡——比如中國人骨子裡的硬氣,
比如弟兄們之間背靠背的信任。
\"弟兄們,\"
古之月的蘇北話突然響起,
\"把桌子擺成防禦陣形。\"
他看見徐天亮正在給湯姆遜衝鋒槍上彈鼓,
金陵話帶著笑:
\"連長,等打完這一仗,
咱再叫盤紅燒肉,
就著印軍的血吃,
肯定更香。\"
孫二狗的河南話跟著吼起來:
\"中!
讓這些龜孫知道,
咱中國軍人的飯,
不是白吃的!\"
他摸著剛搶來的印軍頭巾,
\"鱉孫,這玩意兒正好給俺擦皮鞋!\"
窗外,車燈的強光越來越近,
引擎聲震得窗玻璃直顫。
古之月盯著槍口的準星,
突然想起盧排長說過的話:
\"在外頭,
咱中國人的腰板,
比槍杆子還硬。\"
此刻,酒意已散,熱血正沸,
他知道,無論身在何處,
隻要弟兄們在一起,
就沒有挺不起的脊梁,
沒有守不住的尊嚴。
隻見大批的印度兵,
端著李恩菲爾德步槍,
還架起了布輪輕機槍,
乘著車燈包圍了破敗的小酒館。
這時,一個領頭的英國軍官,
皺著眉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