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副官雙眼緊貼著測距儀,
迅速調整著炮口的方向。
“注意!
十一點鐘歪把子!”
關副官的江淮官話聲在爆炸的瞬間響起。
就在這時,
古之月親手裝填的第一發炮彈已經呼嘯而出,
如同一顆燃燒的流星,
徑直飛向日軍的機槍陣地。
轟!
一聲巨響,
日軍的機槍手連人帶槍被炸成了碎片,
槍管像炷香一樣插進了榕樹裡。
“媽了巴子的!
給老子挨個點名!”
關副官怒目圓睜,
手中的馬鞭狠狠地抽在炮管上,
發出滋滋的響聲,
仿佛那炮管也在痛苦地呻吟。
三門火炮像是被激怒的野獸一般,
交替著發出怒吼,
震耳欲聾的炮聲在戰場上回蕩。
與此同時,
九二式重機槍位卻接連啞火,
原本密集的火力網瞬間出現了漏洞。
古之月見狀,
毫不猶豫地率領隊伍從彈坑中躍起,
如猛虎下山般向前衝鋒。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日軍陣地時,
最後一發炮彈如同長了眼睛一般,
直直地砸進了日軍的擲彈筒陣地。
隻聽一聲巨響,
爆炸產生的氣浪,
將六具日軍屍體高高地拋起,
然後重重地摔進了大龍河中。
那半江的濁流瞬間被染成了一片猩紅,
觸目驚心。
三門60迫擊炮並沒有停歇,
它們繼續發出沉悶的響聲,
炮彈拖著長長的尾煙,
如流星般劃過雨幕,
準確無誤地砸在日軍的一個個重機槍陣地上。
隨著一聲聲爆炸,
九二式重機槍被炸得四分五裂,
零件和碎片四處飛濺。
那些原本操縱著重機槍的鬼子兵,
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
被巨大的衝擊力拋飛起來,
殘肢斷臂卡在樹枝上,
隨著風不停地搖晃。
“衝啊!”
古之月端著卡賓槍,
身先士卒地躍出戰壕,
他的蘇北話在槍林彈雨中顯得格外響亮,
“彆給龜兒子喘氣的空!”
眾人受到鼓舞,
紛紛踩著血水和泥漿,
奮勇向前衝去。
趙二虎的布輪輕機槍也在此時噴吐出火舌,
他的東北話更是如洪鐘一般,
震得周圍的樹葉都簌簌作響:
“小鬼子!爺爺送你們回老家!”
然而,就在眾人距離大龍河越來越近的時候,
古之月卻突然在雨幕中刹住了腳步——
前方是片靠近河岸的平坦高地,
背後是緊追不舍的日軍。
“過不去了,就地挖戰壕!”
他揮著刺刀紮進泥地,
“狗日的想包餃子,
咱就給他來個鐵王八!”
雨水混著泥漿灌進戰壕,
鄭三炮和趙二虎並排趴在泥水裡,
湯姆遜和布輪輕機槍噴吐著火舌。
鄭三炮突然抹了把臉,
河南話帶著苦笑:
“老趙,你老家東北哪疙瘩的?”
趙二虎邊換彈匣邊罵:
“問這乾啥?
等老子活著回去,
非把你這龜孫拽到哈爾濱看冰雕!”
戰壕另一頭,
炊事員老周正用四川話哼著小調寫遺書,
鋼筆水被雨水暈開:
“老漢啊,兒子不孝……”
孫二狗湊過去瞅了眼,
河南話笑罵:
“日他姐,寫得跟情書似的!”
可下一秒,一顆子彈擦著頭皮飛過,
戰壕裡瞬間安靜下來,
隻有雨水敲打鋼盔的“滴答”聲。
“挖深!”
古之月怒吼著,
卡賓槍的槍管不斷地左右橫掃,
將那些如潮水般衝近的日軍一一
擊倒在地。
他的聲音在這血腥的戰場上顯得格外突兀,
那夾雜著蘇北口音的呼喊聲,
與周圍彌漫的血腥氣息交織在一起。
戰壕裡,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
已經沒過了膝蓋。
趙二虎一邊快速地裝填著彈鏈,
一邊扯著嗓子吼起了東北二人轉:
“王二姐坐繡樓啊~眼望京城~~”
那粗獷的嗓音在這緊張的氛圍中,
竟透露出一絲彆樣的詼諧。
“中!死到臨頭了還嚎喪!”
鄭三炮瞪了趙二虎一眼,
他把刺刀綁在一根斷棍上,
準備迎接日軍的下一波衝鋒。
“俺要是交待了,
虎子記得給俺娘捎缸酸湯麵!”
他的話語中透露出對家鄉和親人的深深眷戀。
趙二虎
突然甩過來半包哈德門香煙,
罵道:
“癟犢子!
給俺爹的樺樹皮信還沒寫完呢!”
他的臉上雖然濺滿了血汙,
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就在這時,
旁邊一個新兵正哆嗦著,
在日軍的慰問袋背麵寫著遺書。
他的手顫抖得厲害,
字也寫得歪歪扭扭:
“爹,俺打死了七個鬼子,
欠孫排長二十盧比……”
然而,還沒等他寫完,
一顆擲彈筒炮彈突然在不遠處爆炸,
炸塌了壕壁。
刹那間,
血泥如雨點般潑灑而來,
濺滿了那張遺書。
徐天亮的獨眼在汙水中艱難地摸索著,
終於撈出了他的鋼筆。
他用那帶著金陵腔的口音,
居然還笑了笑:
“乖乖,老子的遺囑還沒寫呢,
秦淮河的相好太多,
我家海棠會不會吃醋啊……”
關副官緊緊地抱著電台,
在瓢潑大雨中艱難地調試著。
他的眉頭緊緊地擰成了一個疙瘩,
滿臉焦慮地嘟囔道:
“這信號也太弱了,
空軍那邊根本就收不到啊!”
他抬起頭,
目光落在了河岸旁那棵最高大的榕樹上。
這棵榕樹的樹乾粗壯,
上麵纏繞著許多藤蔓,
遠遠望去,
就像是一條條扭曲的血管。
“古連長,我去爬那棵樹試試!”
關副官突然喊道,
他抓起步話機,
準備不顧一切地衝過去。
然而,古之月卻一把將他拉住,
焦急地說道:
“不行,太危險了!”
古之月的蘇北話中竟然帶著一絲少見的顫抖。
關副官用力扯開古之月的手,
他的護目鏡後麵,
雙眼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說道:
“總得有人去試試啊!”
話音未落,
他便順著那粗壯的藤蔓,
迅速地向樹上攀爬而去。
雨越下越大,
雨水不斷地打在關副官的身上,
濕透的樹皮變得異常光滑,
仿佛被抹上了一層油。
儘管如此,關副官仍然沒有放棄,
他艱難地一步步向上攀爬著。
眼看著就要夠到樹頂了,
突然,一聲清脆的槍響劃破了雨幕。
關副官隻覺得左肩一陣劇痛,
身子猛地一歪,
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他強忍著疼痛,
緊緊抓住樹乾,
然而,掛在半空中的電台天線卻因為這一晃動,
失去了平衡,
最終還是跌落下來,
也沒能成功接通那至關重要的信號。
而此時,在不遠處的山坡上,
山田次郎正舉著望遠鏡,
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當他看到關副官被鬼子的狙擊手擊中,
從樹上跌落下來時,
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絲冷笑,
麵露猙獰的他,
抽出象征家族榮耀的武士刀,
揮舞軍刀道:
“殺死所有支那人,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