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挺布倫式輕機槍，
被架設在一塊半人高的岩石後麵，
黑洞洞的槍口指向最可能來敵的方向。
彈藥被分發到位。
最後，傷員、炊事員老周和小周、
關副官的擔架、
以及最重要的電台
和剛剛白天空投的輜重，
都被安置在岩石背麵的“後備陣地”，
這裡相對避風，
也最安全。
布置完畢，
鄭三炮回到古之月身邊，
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泥汙，
低聲彙報：
“連長，搞定了！
警戒陣地，
一圈子‘鐵西瓜’，
夠鬼子喝一壺的！
防守陣地也弄好了，
機槍架穩了，
弟兄們輪班守著。
後備陣地，
傷員和家當都安置妥了。”
古之月點點頭，
目光投向黑暗深處，
眉頭依舊緊鎖：
“乾得不錯。
不過…這黑燈瞎火的，
鬼子要是真摸上來，
咱們看不見人，
怎麼打？
彆讓雷炸了，
人沒打著，
倒把自己嚇夠嗆。”
這時，躺在擔架上的關副官虛弱地開口了，
聲音不大，
卻很清晰：
“照明彈…迫擊炮…
可以打照明彈…
後備陣地…
隨時…架好炮…
有情況…立刻…發射…”
古之月眼睛一亮！
對啊！
怎麼把這茬忘了！
他立刻看向鄭三炮：
“聽見沒？
後備陣地，
立刻把迫擊炮架起來！
炮彈箱搬過去！
照明彈準備好！
隨時聽命令！”
“是！”
鄭三炮立刻去安排。
午夜時分，
萬籟俱寂。
雨林仿佛陷入了沉睡，
隻有篝火燃燒的劈啪聲和傷員偶爾的呻吟。
疲憊的士兵們抱著槍，
倚在掩體後或樹乾上，
強打精神警戒著。
古之月靠在一塊冰冷的岩石上，
閉目養神，
但耳朵卻像雷達般豎著，
捕捉著黑暗中的每一絲異響。
突然！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如同平地驚雷，
猛地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爆炸的火光，
在營地西南方向一百多米外的密林中，
驟然騰起！
橘紅色的火球，
瞬間照亮了扭曲的樹乾
和紛飛的枝葉！
緊接著，
是幾聲更加密集、
更加猛烈的爆炸！
“轟！轟！轟！”
警戒陣地的詭雷被觸發了！
而且不止一處！
顯然是摸進來的鬼子觸發了連環絆索！
“敵襲——！！！”
淒厲的警報聲瞬間在營地炸響！
幾乎在爆炸聲響起的同時，
防守陣地的士兵們如同上了發條，
猛地從掩體後探出身！
布倫式輕機槍率先發出怒吼！
“噠噠噠噠噠——！！！”
長長的火舌噴吐而出！
子彈如同灼熱的鐵鞭，
朝著爆炸火光騰起的方向瘋狂掃射！
1卡賓槍、湯姆遜衝鋒槍、九九式步槍…
所有能開火的武器都爆發出憤怒的咆哮！
槍口焰在黑暗中瘋狂閃爍，
如同死神的眼睛！
子彈如同潑水般潑向，
那片被爆炸短暫照亮的區域！
“照明彈！快！”
古之月對著後備陣地方向狂吼！
後備陣地，
關副官強撐著虛弱的身體，
半靠在彈藥箱上，
嘶聲指揮著僅存的幾名炮手：
“快…快…方位…
西南…標尺…急速射！
放！”
“嗵！”
一聲沉悶的發射聲！
一發迫擊炮彈帶著尖銳的哨音衝天而起！
在營地西南方約兩百米的高空轟然炸開！
沒有爆炸的火光，
隻有一團刺目至極、
如同小太陽般的熾白色光球驟然亮起！
瞬間將下方方圓數百米的雨林照得亮如白晝！
所有隱藏的陰影無所遁形！
借著這短暫而耀眼的光芒，
古之月清晰地看到——
就在防守陣地前方七八十米處，
黑壓壓一片土黃色的身影，
正呈散兵線猛撲過來！
人數不下百人！
衝在最前麵的幾個鬼子，
被詭雷炸得血肉模糊，
後麵更多的鬼子，
則被突如其來的猛烈火力掃倒一片！
但他們顯然是有備而來，
後續部隊立刻臥倒，
依托樹木和地形開始還擊！
歪把子機槍和擲彈筒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更讓古之月瞳孔收縮的是，
一個揮舞著指揮刀的鬼子軍官，
正躲在一棵粗壯的格樹後麵，
聲嘶力竭地嚎叫著，
指揮著側翼的鬼子試圖包抄！
“找死！”
古之月眼中寒光爆射！
他如同獵豹般撲到自己的春田步槍旁！
肩窩抵緊冰冷的槍托！
臉頰貼上同樣冰冷的槍身！
右眼透過機械瞄具，
瞬間鎖定了那個在照明彈光芒下異常清晰、
正揮舞軍刀的軍官身影！
距離，
一百五十米左右！
目標在動！
屏息！
世界仿佛靜止！
隻有準星尖上那晃動的土黃色身影！
擊發！
“砰！”
清脆剛勁的槍聲，
在密集的槍炮聲中並不突出。
但效果立竿見影！
那個揮舞指揮刀的軍官身體猛地一挺，
鋼盔上爆開一團血霧，
軍刀脫手飛出，
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八嘎！”
鬼子隊伍中發出一陣驚怒的騷動！
失去了指揮，
攻勢明顯一滯！
“乾得好！連長！”
防守陣地傳來徐天亮興奮的吼聲。
就在這時，
另一挺鬼子的九二式重機槍，
在側翼一個岩石掩體後開始咆哮起來！
沉重的子彈如同死神的磨盤，
狠狠碾壓著防守陣地！
打得沙包噗噗作響，
壓得士兵們幾乎抬不起頭！
“是鬼子的重機槍！
迫擊炮！
給我敲掉它！”
古之月對著後備陣地方向嘶吼！
關副官臉色蒼白如紙，
額頭上全是虛汗，
他強忍著眩暈和劇痛，
幾乎是趴在炮位上，
用望遠鏡死死盯著那挺重機槍噴吐火舌的位置！
火光暴露了它的精確方位！
“左…左偏三…
加二…裝定…放！”
他的聲音嘶啞顫抖，
卻帶著一種異乎尋常的冷靜和精準！
“嗵！”
炮彈帶著嘯叫飛出！
“轟——！”
炮彈精準地落在重機槍掩體旁爆炸！
雖然沒有直接命中，
但猛烈的衝擊波
和破片瞬間將射手和副射手掀翻！
機槍啞火了！
“好！”
士兵們爆發出歡呼！
“還有一挺！
十一點方向！
樹根後麵！”
古之月的吼聲再次傳來！
關副官咬緊牙關，
豆大的汗珠滾落，
他再次舉起望遠鏡，
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
“標尺…不變…
方向…右移一…放！”
“嗵！”
“轟——！”
這一次，
炮彈如同長了眼睛，
直接砸進了那挺試圖轉移陣地的重機槍掩體！
一團橘紅色的火球騰起！
破碎的槍管和鬼子殘肢被高高拋起！
兩挺最具威脅的重機槍被敲掉！
鬼子的火力瞬間弱了下去！
“照明彈！
彆停！”
古之月吼道。
“嗵！嗵！”
又是兩發照明彈升空！
慘白的光芒下，
鬼子失去了火力支柱和指揮，
又暴露在密集的火力網中，
如同被割倒的麥子般紛紛倒下！
進攻徹底崩潰！
幸存的鬼子發出驚恐的嚎叫，
丟下同伴的屍體，
連滾帶爬地退入了黑暗的叢林深處。
槍聲漸漸稀疏下來，
最終停歇。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硝煙味、
硫磺味、
血腥味和皮肉燒焦的惡臭。
照明彈的光芒漸漸熄滅，
黑暗重新籠罩大地，
隻有幾處燃燒的樹木和草叢，
發出劈啪的聲響，
映照著滿地狼藉
和橫七豎八的鬼子屍體。
士兵們癱坐在掩體後，
劇烈地喘息著，
剛才緊繃的神經驟然放鬆，
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襲來。
許多人開始檢查武器，
更換彈匣，
發出金屬摩擦的哢嚓聲。
徐天亮拖著疲憊的身體湊到古之月身邊，
一屁股坐在泥地上，
抓起水壺猛灌了幾口，
抹了把臉上的硝煙和汗水，
咧著嘴，
雖然疲憊，
卻帶著一股子揚眉吐氣的興奮勁兒：
“乖乖隆地咚！
連長！
真他娘的開眼了！
這美國佬教的打法，
火力配置，
真不是蓋的！
詭雷預警，
照明彈點燈，
機槍壓陣，
迫擊炮點名，
再加上您這神槍手…
嘖嘖！
鬼子這波撞得，
頭破血流！
痛快！”
他頓了頓，
抓起一塊壓縮餅乾塞進嘴裡，
含糊不清地嚼著，
眼神卻瞟向鬼子潰退的黑暗叢林方向，
聲音低沉下來，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不過…鬼子吃了這麼大虧，
死了這麼多人，
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天一亮…
怕是更難熬嘍。
指不定…
又得搬救兵來堵咱們…”
古之月靠在那冰冷的岩石上，
沒有立刻回答。
他抬頭望向東方天際，
那裡依舊被濃重的黑暗籠罩，
距離天亮，
還有漫長而艱難的時光。
他緩緩閉上眼睛，
耳邊似乎還回響著剛才那密集的槍炮聲
和鬼子垂死的嚎叫。
“那咱們就先下手為強！
徐排長，你去找幾個老兵，
全部裝備湯姆遜衝鋒槍，
帶足手雷，
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小時，
在天亮前潛伏到鬼子的陣地前，
利用鬼子沒有防備，
打他一家夥就跑，
我用迫擊炮掩護大家撤退！”
古之月突然坐起來，
用異常堅定的語氣，
對徐天亮說道。
孫二狗聽到後，
用河南話興奮地說道：
“中！
這方法好！
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