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校囧途
一個多月後,雨林的旱季如約而至。
在藍姆迦駕駛學校的操場上,
陽光如烈火般熊熊燃燒,
熾熱得足以將人的皮膚曬傷。
空中彌漫著嗆人的塵土味,
仿佛是大地被炙烤後散發出來的氣息。
橡膠輪胎在滾燙的地麵上滾動,發出“吱吱”的聲音,
同時伴隨著一股焦糊的味道,
這是橡膠與高溫摩擦產生的特有氣味。
而汽車尾氣那油膩膩的臭味,
也毫不客氣地鑽進人們的鼻腔,
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讓人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難。
就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
一輛笨重的道奇十輪卡車,
正以一種令人心驚膽戰的姿態,
在訓練場上艱難地蠕動著。
那鋼鐵身軀宛如一個喝醉酒的巨人,
走起路來搖搖晃晃,
專門朝著坑窪不平的地方拱去。
車輪每碾過一個淺坑,
車身就會劇烈地上下顛簸、
左右搖晃,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響,
仿佛這輛車隨時都可能散架。
駕駛室裡,
徐天亮那張原本還算周正的臉,此刻緊繃得像一塊生鐵,
毫無表情。
他的額頭上青筋凸起,仿佛要爆裂開來,
汗水像小溪一樣順著鬢角流淌而下,
浸濕了他迷彩服的肩膀,
形成了一大片深色的汗漬。
他雙手死死攥著方向盤,指關節捏得發白,
腳底下卻像是踩了棉花,油門和刹車在他那裡完全亂了套。
車子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一樣,
突然猛地向前一竄,然後又毫無征兆地驟然一頓,
整個車身都劇烈地顫抖起來。
發動機發出一陣痛苦而暴躁的咆哮,
仿佛在抗議著這種粗暴的對待。
“徐天亮!刹車!brake!brake!”
車窗外,美國教官約翰遜中尉的吼聲如同驚雷一般炸響,
帶著濃重的德州口音,
震得人耳膜生疼。他那張原本紅潤的臉此刻已經變得慘白,
就像剛剛刷過的牆皮一樣,毫無血色。
他的藍眼珠子瞪得溜圓,
死死地盯著那輛如同脫韁野馬一般失控的道奇卡車,
一隻手徒勞地在半空中揮舞著,
另一隻手則緊緊捂住自己那起伏劇烈的胸口,
仿佛他的心臟隨時都可能會因為過度驚嚇而罷工。
“乖乖隆地咚!”
駕駛室裡的徐天亮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大跳,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
原本標準的金陵腔調都因為驚恐而變得有些走樣,
甚至還帶著一絲破音的尾調。
他的腳像被燙到一樣,猛地踩下刹車踏板!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車子非但沒有像他期望的那樣停下來,
反而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的公牛一樣,
突然發瘋似的向前衝去!
引擎發出一陣瀕死的嘶吼,
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頭受傷的巨獸在垂死掙紮。
笨重的車頭猛地向前一拱,
直直地對著訓練場邊上那道土黃色的院牆就衝了過去!
“轟隆——!”
“砰!”
伴隨著這聲沉悶得讓人心頭發顫的巨響,
塵土像爆炸的煙霧彈一樣騰空而起,
瞬間彌漫開來。
那漫天的塵土嗆得人直咳嗽,
仿佛要將人的喉嚨撕裂一般。
那堵飽經風霜的土牆,
在道奇卡車巨大的衝擊力下,
硬生生地被啃出了一個巨大的豁口。
豁口的邊緣,
土坯像被驚擾的蜂群一樣簌簌往下掉,
揚起更多的塵土。
卡車頭深深地嵌在破洞裡,
引擎蓋扭曲變形,
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揉捏過。
一股淡淡的青煙從引擎蓋的縫隙裡冒出來,
帶著焦糊味,仿佛是卡車在痛苦地呻吟。
駕駛室的門“哐當”一聲被撞開,徐天亮幾乎是滾出來的。
他踉蹌了兩步,才勉強站穩。
他的帽子歪斜地掛在頭上,
臉上沾滿了灰土和汗漬混合成的泥道子,
看起來狼狽不堪。
他大口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
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搏鬥。
然而,他的眼神卻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樣,
直勾勾地越過還在冒煙的卡車頭,
望向訓練場外那條主乾道。
就在這時,一陣履帶特有的、沉重而富有節奏的金屬摩擦聲傳來。
徐天亮的目光緊緊鎖住聲音的來源,
隻見一輛深綠色的斯圖亞特輕型坦克,
正沿著主乾道緩緩駛來,
“嘎啦嘎啦”地從主乾道上駛過。
陽光如金色的細沙般灑落在坦克那低矮而流暢的炮塔上,
以及那傾斜的前裝甲板上,
仿佛給這輛鋼鐵巨獸披上了一層華麗的金紗。
陽光的照耀下,坦克的表麵反射出冰冷而誘人的光澤,
宛如一麵巨大的鏡子,
將周圍的景色都映照其中。
那門37毫米的炮管,斜斜地指向天空,
仿佛在向世人展示它的威力和威嚴。
炮管的金屬表麵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
讓人不禁聯想到它發射出的炮彈會有多麼強大的殺傷力。
坦克緩緩駛過,車輪揚起的塵土在陽光下飛舞,形成了一道短暫的光暈。
這道光暈如同坦克披著的鋼鐵戰甲,
使它看起來更加威武雄壯,宛如神隻在巡行一般。
徐天亮站在不遠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輛坦克,
完全被它的氣勢所吸引。
他的嘴巴微微張開,口水順著嘴角流淌下來,卻渾然不覺。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極度的渴望,
仿佛這輛坦克是他夢寐以求的寶貝,
而此刻終於近在眼前。
“嘖,嘖嘖嘖……”
一連串帶著濃重蘇北口音的咂嘴聲突然在徐天亮身後響起,
聲音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和幸災樂禍。
徐天亮猛地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轉頭看去。
隻見古之月抄著手,慢悠悠地踱了過來。
他那瘦高的身形在塵土彌漫的光線下顯得有些飄忽,
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然而,他臉上的表情卻與他那瘦弱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充滿了戲謔和不屑。
他圍著卡車撞出的破洞轉了小半圈,
伸腳踢了踢地上散落的土塊,
然後停在那還在微微顫抖的卡車頭前,
歪著頭,
斜睨著魂兒都跟著坦克跑了的徐天亮。
“看麼事看?”
古之月拖長了調子,
嘴角掛著一絲促狹的笑意,
仿佛在嘲笑徐天亮的失態。
他的目光戲謔地落在徐天亮身上,似乎對他的反應感到十分有趣。
徐天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完全沒有注意到古之月的調侃。
他的目光被那輛鐵疙瘩吸引住了,
那輛車就像一個有生命的物體,
散發出一種無法抗拒的魅力。
古之月見狀,繼續說道: